这回凯旋归来的并不是她爹,正是竹观棋。
女人一身明光铠甲骑马走了进来,她乌黑发亮的长发挽成简单的高髻,眉眼凌厉英气,后面跟着千军万马,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街道上的百姓们都心照不宣为这位女中豪杰让出一道路来,口中欢呼军队凯旋。
云无恙遥遥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也没当回事。
她与竹观棋并不熟,只是听过这位豪杰的大名,想来对方也没听过自己这个纨绔。
只是今晚的庆功宴确实躲不过去。
柳消闲因讨厌这些场合,故将军府只有她一人能作为代表去参加这庆功宴。
庆功宴说来也没什么意思,云无恙喝了两口酒就推辞离开了酒桌去外面吹风了。
这皇宫实在叫她恶心,待不下去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不多时,另一女子就跟了出来,着实叫云无恙吃了一惊。
竹观棋语气淡淡的,实在算不上友善:“云小姐,别来无恙啊。”
云无恙不知她的心思,觉得古怪也只是平常道:“竹将军平定战乱立下汗马功劳,无恙恭喜了。”
竹观棋身量修长,因此看人也是居高临下十分高傲的,她审视着云无恙:“云小姐这副表情可不像是恭喜,如此不坦率,实在令我寒心。”
云无恙:“……”
不是老弟,你有什么毛病?她哪里惹到这位了吗?
周围没人,云无恙也没心情与她委曲求全:“自然不如竹将军真性情,庆功宴身为功臣也能出来追我,不怕陛下找不到人么?”
竹观棋看着她,过了一会后才猛然掉头返回了庆功宴。
云无恙觉得奇怪,她也没兴致吹风,跟着一前一后回了宫宴。
她身边一个贺婧一个沈明珠,而竹观棋作为功臣自然是坐在高处,离云无恙他们远远的。
贺婧见云无恙回来,暗戳戳低声:“哎,你和竹观棋去哪了?”
云无恙言简意赅:“有些醉,去散散风。”
贺婧:“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云无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从哪看出来我们关系好了?”
贺婧:“不知道,直觉,关系不好吗?”
云无恙:“……”
和这位七殿下说话还真是费劲。
她索性往沈明珠那边偏了偏,沈明珠见她亲近,自然也端了酒杯倾斜过去:“怎么着?”
云无恙神色如常的盯着竹观棋说话:“这位……我怎么觉着像刺头啊?”
沈明珠了然,她的八卦属性又被点亮了:“你说竹观棋啊?她身为云秦唯一的女将军,自然是高傲自大些,还有就是我听秘闻,说她其实有一钟情的人……但还没打听出来是谁。”
云无恙听完后沉默了一会,马上就反应过来:“你说她……不会是喜欢???”
“对了,”沈明珠竖了竖手指:“没准是你风流债的哪个呢,不然她干嘛看不惯你?”
云无恙:“……”
好累,有一种苦情剧女主天生哑女被爹娘卖到地主家肺痨儿子后,天天挨婆婆骂还得天天伺候他们一家,又被污蔑偷人的无力感。
云无恙叹了口气,彻底摆烂装咸鱼了。
算了,竹观棋爱找茬就找吧,她让着点就是了。
“这次竹将军凯旋回京,朕已经为她挑了几个好的府邸,”皇帝的青丝中也多了几根白发,但完全不耽误他的神情温和体贴一如当年:
“待会竹将军自己挑一处暂且在京城住着。”
竹观棋闻言谢恩:“多谢陛下,不过臣已经有了一处合心意的府邸。”
皇帝“哦?”了一声:“竹卿大胆说。”
“回陛下,将军府旁的临风居就很不错。”
云无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好歹顾着大不敬的面子才咽下去,连连咳嗽。
临风居?那不就在她家不远吗?
这竹观棋还真和她杠上了?不至于吧?
难道说她钟情那人难道是柳消闲???
沈明珠左看右看出来救场:“竹将军,我这府邸旁也有一锦绣堂十分雅致,不知竹将军有没有考虑呢?”
贺婧也出声了,就是没什么脑子:“是啊,竹将军和云无恙不合,若是发生什么……”
皇帝疑惑的看了贺婧一眼:“她二人不和?你又是如何得知?”
云无恙心里直乱转却还是出来救场:“陛下,七殿下多虑了,我和竹将军关系好得很。”
竹观棋只是定定的看她,一语不发。
“既然竹卿想住,那便住,来人,现在就去把竹将军的府邸收拾出来,今晚入住,”皇帝举了举酒杯,看上去十分高兴:“我云秦能出竹将军这样的女子,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下面的人当即捧场,一个个跪拜下来:“苍天有道,护佑我云秦!”
云无恙纵使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她已经不是那个有父亲庇护的无忧少女了,如今她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云府和将军府的安危。
庆功宴散去,云无恙自然而然和竹观棋一道回家。
在将军府下了马车时,竹观棋的马车恰好从身后路过,只听女子冷声:“停。”
云无恙回眸,便看见竹观棋撩开帘子阴鸷的看着她:“云小姐不请我进府内坐坐吗?”
云无恙只当不在乎,随意道:“竹将军一天下来也劳累了,我更是要陪夫君处理正事的,恕不奉陪。”
她说完就走,全然不顾竹观棋冰冷的眼神和咬紧的牙关。
其实云无恙说要陪柳消闲纯属是瞎扯,自从云相离世,柳消闲就在家潜心修学,以他的身子自然继承不了柳大将军的衣钵,便只有仕途这一条路。
还好柳消闲是天生的谋士,心思缜密又聪明,第一公子样样精通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
云无恙刚进院,霜卿就来禀报了:“夫人,柳公子正备了醒酒汤在屋内等您。”
她顿时把不痛快的事抛诸脑后,秉持着不把坏情绪带回家的原则进了房间。
云无恙一推门,便风流开口:“家有贤夫,莫不是说的就是如此?”
虽然外头夜色已深屋内却依然明亮,书桌上一盏明烛跃动着,眉眼清冷沉静的男子正在翻书,闻言也没有抬头,只淡声:
“醒酒汤在桌上,一身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