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二人作为夫妻自然睡在同一张床上。
只是云无恙睡不着,翻来覆去后,听着柳消闲平稳的呼吸声就知道那人也没能入睡。
于是云无恙压低声音开口了:“柳消闲?”
那人沉默了一会,才回应:“嗯。”
“你也睡不着吗?”
“嗯。”
云无恙想来想去,还是斟酌着开口了:“你觉得钱方……”
忽然有人隔着被褥,握住了她的手。
云无恙一愣,只觉柳消闲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有人。”
夜色凉衬如水,也只有柳消闲握着自己的手还温暖些,云无恙只好闭嘴,放轻了呼吸。
隔墙有耳,在这寸步难行的处境下也只有柳消闲能让她放心依靠。
就算她平时表现的再强势,她到底是个二十一世纪来的没经历过战争的三好青年,这步棋走到这她已经快有些撑不住了。
还要打多久呢?还有多久到头呢?
“睡吧,”这时柳消闲的声音像一针镇定剂似的让她清醒过来,她听见男人低声:“不必多想,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云无恙心里一暖,随即她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明天还有正事呢。
然而她睡了过去,另一人却没有合眼。
柳消闲盯着帐顶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他听着身边女子的呼吸声,却觉得越来越睡不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第二日,云无恙大摇大摆出了营帐,她看向旁边两个尽职尽责的保镖,语出惊人:“劳烦,帮我打沐浴的水来。”
其中一人没有丝毫犹豫就去了,不多时便拎着一桶水回来,然后又回到了岗位上。
云无恙乐了:“你们俩是真傻还是假傻,我说我要沐浴呢。”
两个士兵一噎,对视一眼:“可是钱将军……”
“钱将军怎么说的当时我也在场,”云无恙冷了脸道:“只是我在这沐浴不过几分钟而已,万一被你们冒犯了,难道我就不能处置你们吗?”
两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柳消闲走了出来装老好人:“你们两个,把周围的士兵都传达一声,一时半会不许靠近营帐冒犯小姐。”
一个士兵为难道:“但是我们奉命保护……”
正宫柳消闲蹙眉,他道:“我会在这守着。”
随后柳消闲便如常的进了营帐。
那两人连忙长了眼色离开了,云无恙一阵窃笑拎着水进了营帐。
沐浴不过是个幌子,支开眼线谈正事才要紧。
不过云无恙还是用温水给自己擦了擦身子洗了洗头发,她干这些的时候柳消闲就在营帐外守着,听着帐内不时响起的水声。
直到云无恙唤他,他才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安放视线的进了营帐。
云无恙头发没擦干,有些湿漉漉的垂着坐在椅子上,柳消闲便执着梳子走过去抚上她的长发:“别动。”
云无恙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的接受了,还不忘挑逗柳消闲一句:“多谢我家夫君。”
“……只会嘴甜。”
“哈哈哈哈……”
二人亲近的同时也不忘讨论正事,云无恙道:“有一事我觉得十分奇怪,若柳大将军真被大朔掳走当人质,大将军失利他们本应乘胜追击,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和我们耗着?”
柳消闲语气平淡:“也许他们和我军中有些人怀着一样的鬼胎,等着一举拿下我军。”
至于是谁和谁各怀鬼胎,在二人心里已经不言而喻了。
柳消闲替云无恙梳了长发,还精致的编了起来,这才舍得放开:“士兵来报气象,今夜恐有大雨。”
战场,夜晚,暴雨,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云无恙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愿我准备好了。”
“大朔士兵擅长水战,今夜大雨一线战河暴涨,势必要当心。”
柳消闲道:“若有突发情况,不必手软。”
云无恙点点头:“我会的,若发现有人背叛,即使痛心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手刃对方。”
柳消闲笑笑:“嗯。”
是夜,暴雨倾盆,战河暴乱。
在钱方已经率先带兵支援的时候,云无恙已经取来能勉强遮雨的斗笠,翻身上马马蹄沿路溅出激烈的水花。
好不容易到了战河,还没离近便听见钱方正在怒吼:“放箭!弓箭手放箭!”
云无恙率领几个黑鸦骑士兵上了高地,众人不敢阻拦,只看着云无恙利落的翻身下马,钱方专注战事,她只得质问钱方身边的引路人:“战况如何?”
周围太过喧闹,那人愣了一下只得大声:“小姐怎么来了?战况凶险——”
云无恙厉声,雨滴砸在她脸庞边:“少废话,我问你战况!”
“——很不好!!!”
云无恙一咬牙,她上前几步观察情况。
只见战河波涛汹涌,卷起大朔的几艘舰船随浪高升又落下,犹如鬼魅般瘆人,战河中更是阴暗层层雾霾扰乱军心。
不对啊,云无恙想到是暴乱,却没想到大朔也只有这几艘战舰。
她脑袋忽然“嗡”的一声,借了一把弓又将用来照明正盛的火把点燃了布料,绑在箭上弯弓射出去。
拉弓射箭动作流畅,飞箭气势如虹带着唯一的光明冲了进去,宛如流火袭进地方的船舰。
果然——
“是草人!船上是稻草人!”
“空船!”
钱方瞥到一愣,他愕然:“好箭法……你怎么……”
云无恙定定道:“调虎离山,哪里的士兵被调来支援了?”
钱方脸色一白:“断魂岭……”
又是断魂岭……
“大将军身经百战怎么会连调虎离山之计也能轻易中招?”云无恙语气不善,不过无暇与他多嘴,大喝一声:“断魂岭的将士!随我来!”
直到云无恙率大军离开,引路人和钱方对视一眼,想说的话都在不言中。
云无恙一路快马来到断魂岭不远处,她感受着大地的震颤,耳边是号角声厮杀声。
却终究晚了一步。
战河调虎离山之计,断魂岭大战,大朔歼灭一大半驻守断魂岭的云秦士兵,大获全胜全身而退。
一望无际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照映的天空一片血色,又被大雨浇灭。
云无恙坐在马上,握紧了缰绳。
战争死伤在所难免,只是明明有些生命,不该在此时消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