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理收回手,珍重道:
“不问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普同一等,昼夜寒暑一心赴救,誓愿普救众生之灵,这是作为医者的本心。”
原来那个少年已经成长为可以被人托付信赖的人了。
云无恙直到最后也没有唤他一句,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笑了笑。
这样也好,这样也很好。
江佑理不应该一生都错付于她。
就在云无恙想转身离开时,却听到了忽然传来的争执:
“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你到底去不去给我家小姐看病?”
云无恙脚步一顿,又看了过去。
只见江佑理冷冷的看着面前那个家丁,他淡漠道:“我说了,要等我看完庙中的百姓们才行。”
那家丁十分不耐的道:“他们哪有我家小姐重要?我家小姐可是夏家小姐!你知道我家老爷在朝廷多有份量吗?别错失良机!”
江佑理闻言眼神更冷了:“抱歉,你家小姐的病我看不了,请你们另请高就。”
“哎,不是我说你这人……”那家丁瞥了一眼佛像,突然道:“你这算罔顾人命你知道吗?你在佛像下口出狂言说你不在乎人命,你要遭报应的知道吗?”
江佑理不与他争执了,直接无视他俯身给其他人看病:“请把手递给我……”
那家丁却变本加厉的握住了江佑理的胳膊,正要言出不逊,却被云无恙一句话打断了。
“当世佛不跪今世佛,怎么了?”
江佑理一愣,猛地回头看过去。
云无恙一步一步走过来,温柔款款的声音让人遐想:“江公子行医救人是在世的活佛,如果说遭报应的话,应该是你吧?”
那家丁自然是认得风头极盛的云无恙,瞬间不吭声了,手也缩了回去:“九皇妃……”
云无恙不理会他,看向江佑理:“佑理,这个人碍事吗?”
江佑理见云无恙来了,就像有人撑腰了一般咬唇点了点头。
云无恙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侍卫,他瞬间了然上前一拳打在那家丁腹上,然后扛起那人扔了出去。
临走前,云无恙还凉凉的嘱咐道:“去找夏少卿问问,用不用我请个太医为他女儿上府中治病。”
侍卫立刻点点头:“是!”
等闲杂人等离开,江佑理才张了张嘴:“云姐姐……”
云无恙莞尔道:“我不打扰你救人,你干自己的事就好。”
江佑理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转身点了点头。
云无恙帮他打下手,在他问诊时并不好说话,只等终于有人来换江佑理的班,江佑理才有回府吃饭的时间。
江佑理直直的看着她:“云姐姐最近还好吗?”
云无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好像吃胖了不少还。”
江佑理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道:“等所有事都忙完了,我还有事和云姐姐说。”
云无恙有些疑惑:“我吗?”
江佑理点了点头。
云无恙点了点头,释然道:“好吧。”
临走之前,江佑理忽然叫住了她的名字,然后趁她转身抱了上来。
云无恙被抱的猝不及防,有些愣怔想推却推不开。
推搡间碰到江佑理手上的玉镯,她回想起在游舫上那天,还是拍了拍他的后背:“佑理,别任性啦,让人看见可是死罪。”
她玩笑道:“我死了没差,你若出事你爹非追我到阴曹地府不可。”
江佑理撇了撇嘴,放开了云无恙:“我爹年岁大了,他不让我出来医人,我不还是出来了。”
云无恙摇摇头笑叹道:“你啊。”
“九皇妃,”这时,一个在外面放风的侍卫进了这拐角:“我们该回去了,殿下还在等您。”
听到柳消闲的名字,江佑理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却又释然般的道:“云姐姐快回去吧。”
“那你也记得保暖,多吃点肉哈,瘦的都成纸片了。”
江佑理一直送到云无恙上马车,云无恙一回府,便等到了柳消闲为她脱下外套为她盛粥。
吃饭时,柳消闲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皇帝病了。
云无恙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随后神色如常道:“这也没什么意外的,陛下本就年岁大了,大朔好不容易消停狼牙又蠢蠢欲动,又先后折损了两位皇子,他肯定心力交瘁。”
柳消闲看上去也十分平常,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儿子应该为父亲生病感到的担忧与关切。
也是,柳消闲甚至私底下连父皇都不叫一声,只有装模作样大庭广众之下才面无表情的念“父皇”这个台词。
估计是一直记恨了十几年。
新仇旧恨,他们要在这位昏庸的皇帝身上讨的,还多着呢。
柳消闲道:“当怨大于爱,也就没什么好愧疚的了。”
“巧了,”云无恙咬了一口鸭头:“这样想的不止你一个人。”
柳消闲定睛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最近胃口是不是过于好了?”
云无恙伸出去夹羊肉的手一顿。
她幽幽的看向柳消闲:“你什么意思?”
柳消闲却笑笑,为她夹了一块羊肉:“没事,我看着欢喜。还有什么想吃的?叫他们一起做了。”
说到这,云无恙放下了筷子:“你是不是最近过于奇怪了?”
柳消闲“嗯?”了一声,没停下为她夹菜的手:“有吗?”
有啊,怎么像恋爱脑一样。
云无恙细数道:“昨天,我听侍卫说我去街边布粥,正巧遇到百姓吵架便劝了一嘴,结果不小心被一人砸了一下,这事你知道吧?”
柳消闲沉默了:“我不知……”
云无恙阴阳怪气的学了学:“你~不~知~少来这套。”
“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是谁昨天趁我不在派人追着人砍了三条街?”
柳消闲:“……”
他眼帘微低,鼻梁高挺,颜色很淡的薄唇,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寒意。
柳消闲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没忍住。”
云无恙拿他没办法,她道:“多大的人了,现在活泼好动上了。”
“我可是听周宰相和我说,今日上早朝有人请奏要立太子了。”
太子这位置可真是烫手,大皇子虽糊涂也没什么作为,却依旧有人遵奉“为嫡为长”,希望他能被立为太子。
这其中利益关系暂且不表,往年每次有人有这心思,都会惹得皇帝不悦。
柳消闲也正经起来,他那股君子谋士的气质便又回来了:“结果当然是只有一个。”
皇帝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