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客厅。
云飞鸿摆手，让她们坐下。
“大鸿，你家里的实木真皮沙发太高档，我的屁股都不好意思坐上去，我放下钱，说几句话就走。”
“小芳，你都奔五的人了，不该这个样子啊，刚来了我家就骚话连篇，我都不想多看你一眼？”
云飞鸿再次摆手。
王小芳和杨雪敏这才坐下。
她们心里更有数了，今天卖骚和诉苦不管用。
“钱带来了吗，老杨人呢？”云飞鸿冷声问道。
“钱带来了，矿霸的意思，我家里也不敢违背。老杨被打得不轻，家里养伤呢。这大过年的，都把人给打坏了，那些赌徒就没一个好东西，输不起就别玩！”
王小芳一边抱怨，一边从挎包里拿钱。
身上的衣服和这挎包，都是入门级名牌。
25万现金摆在了茶几上，王小芳说道：“一沓一万，没有假币。大鸿，红英，如果你们信不过我，可以用验钞机过一下，东观镇的人都知道，你家里就放着好几个验钞机。”
“东观镇的人了解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一句话经过几个人传播，就变味了。其实，我家里就一个验钞机。”
赵红英冷声说着，“如果你们敢拿假币糊弄人，那些被你们出老千骗了的人，会在大年初一冲过去，砸锅，打人！”
“真没有假币，25万都是真的！”
杨雪敏说话了。
她刚二十多岁，一身装束略显成熟。
本来在大红门小商品批发卖货，却把自己打扮成了女老板的模样。
在东观镇，不管见了谁，杨雪敏都会说，她在那家店里有股份，一年分红不少于20万。
如果有人问她，小敏，bb机和手机你都有，什么时候买桑塔纳。
她总会说，过几天。
云少宇看来，东观镇的漂亮女孩小敏，正走在堕落的边缘。
接下来。
杨雪敏说出来的话，甚至让云少宇都有点紧张。
“鸿哥，你要求的数字，我家里送来了，一分都不少。夜里你家买走的画，能不能还回来？放心，不白要，反正我家里的人不值得同情，我拿钱买。”
杨雪敏表示。
要花2000元，赎回署名潘天寿的画作《水牛戏水图》。
云飞鸿微蹙眉头，说道：“你不提那幅画，我都给忘了。夜里揍少宇的时候，不小心撕烂了，然后扔进了厕所。”
这理由，是云少宇想出来的。
他也很会配合自己老爸，小脸蛋满是怨念，像是在质问，夜里为什么打我？
杨雪敏落寞了。
“怎么就撕烂了，怎么就扔厕所里了，万一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是真的？如果潘家园随便一个捡漏的都能弄到潘天寿的真迹，那成什么了？”
云飞鸿有点不耐烦的看着杨雪敏，“如果你不死心，可以去粪坑里翻一翻，指不定能找到一点边角，臭气熏天。”
“鸿哥，你真会开玩笑，我一个女孩子，不擅长翻厕所啊。鸿哥，我爸妈都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出老千骗人了。我呢，还是有点能力的，日后如果有发财的路子，你记得想着我。”
“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很想找个二十来岁的小保姆伺候他，一个月给五千，你去吗？”
“一个月五千真不少，可他都八十多了，还是算了。如果那是个老变态，我就恶心啦。”
一看杨雪敏的表现，就不是什么有钱人。
“钱放下，你们走吧！”
赵红英清冷的下了逐客令。
王小芳和杨雪敏离开了。
云飞鸿面色有点阴沉：“小敏还是有点脑子的，居然还惦记着那幅画。就是不知道那么说，她们信不信。”
“信与不信，她们都不会纠缠了。那幅画真假难辨，真正价值还没有展现出来，她们不会太执着。”云少宇道。
“大鸿，你听听，咱家儿子这小话说的，简直就是个小大人，简直就是个奇才。”
赵红英将儿子搂在怀里，拧了他的脸，“乖啊，不着急，慢慢长大，再过十几年，就给你娶媳妇。”
“十几年后，我要娶小荷。”
“好好，二十来岁娶小荷，睡觉觉，生宝宝，现在你给我滚！”
赵红英推开了儿子，又给他屁股来了一脚。
云少宇一蹦一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
赵红英说道：“让那些人来咱家里领钱，还是……”
“你把钱放到白梅的商店，让大家从她家里领钱，白梅喜欢干这种很有面子的事，顺便让白梅通知老董来见我。”
“oK。”
赵红英带着25万，出了门。
云飞鸿去了云少宇的房间。
看到宝贝儿子正在床上打滚，调皮捣蛋的样子有点得意忘形。
“臭小子，你先起来，问你点事。”
“爸，你说。”
云少宇坐到了床上，略有好奇看着父亲。
“等过完年，家里的大超市就动作起来了。最重要的合作方，就是唐智川的赛优商贸公司。不管唐智川说过什么，等看到利润之后，他都可能有别的想法。你觉得，等零售公司成立了，用不用和唐智川的赛优商贸互相持股？”
云飞鸿提出的问题，云少宇已经认真考虑过了，心里也有了答案。
可他却好奇问道：“互相持股是什么意思？”
云飞鸿坐到了书桌旁，认真给儿子解释。
“互相持股就是，你有一家公司，我有一家公司，你持有我的股份，我持有你的股份。互惠互利的同时，还能互相牵制。”
云少宇觉得，如果自己再去问互相牵制是什么意思，就有点过分了。
“暂时先不考虑互相持股，等第一家超市开起来了，看唐智川的反应。如果超市还没开始装修，就提出互相持股，唐智川还以为咱家里的超市离不开他，他会狮子大开口。就算对等持股，对咱家也不划算。”
“也行。”
云飞鸿释然笑着，“你老爸我就是这样，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会一直琢磨。”
“爸，这是好习惯。”
云少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前世，在金矿关停之后，如果不是老爸一直琢磨，也就不会赔个底朝天。
彼时家里那么多财富，就算放银行吃利息，也足够两代人吃香的喝辣的。
可谓是，不琢磨，成不了事，瞎琢磨，就会坏了事。
……
天黑了下来。
云少宇家里吃过了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喝茶看电视。
赵红英剥了一个开心果，仰头扔到了嘴里。
一旁的云飞鸿皱起了眉头：“多大的人了，吃个坚果还给嘴里扔，狗一样。”
“大过年的在家里嫌弃媳妇，老实交代，你在外面养了几个二十几岁的？有没有谁在你怀里撒娇，想让赵红英滚蛋？”
“谁敢让你滚蛋，我就一个嘴巴子让她认清自己。外面的女人就像是衣服，穿几次就扔了。如果我告诉你，大鸿这辈子就没打算换媳妇，你信吗？”
“我信。”
赵红英沉浸在幸福里。
看到老妈钻到了老爸怀里，云少宇开始咳嗽。
可是，父母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感受。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那般轻盈，活蹦乱跳的，肯定是叶小荷。
“少宇，你在干什么？”
“看电视，武打片有点能打。”
云少宇对着叶小荷，摆出了运气出掌的动作。
“你家里暖气好热。”
叶小荷先脱掉了羽绒服，然后才坐下。
还是个小孩子，可一双腿已经有了修长的感觉。
从果盘里拿了一颗奶糖，剥开放嘴里。
一双凤眼忽闪着，笑嘻嘻道：“我妈在用洗衣机洗衣服，她都不知道我跑出来了。少宇，我特别想知道，幸福大礼包都有什么？”
云少宇很有耐心，微笑着把自己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嗯，知道啦。”叶小荷特别开心。
“小荷，你在吗？”
“妈妈，我在这里。”
叶小荷刚要跑出去，刘桂霞就走了进来。
“小荷，我洗衣服，让你一个人看电视，怎么跑到少宇家来了。”
“我来问少宇，幸福大礼包都有什么。”
“少宇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再说了，小荷大超市还没开业呢，装修都要等到元宵节以后。”
看到了叶小荷眸子里的泪光，刘桂霞的言语变得柔和，“小荷，如果你害怕过年吃不到好菜，可以打开咱家里的冰箱看一看，里面有好多菜。”
“妈妈，我打开冰箱看过好几次呢，里面真的有好菜。冰箱和那么多菜，都是咱家里的。可是我害怕，过完年冰箱里就没有菜了，冰箱空荡荡，就连插线板都没有了。”
“小荷不怕，少宇答应你的幸福大礼包，很快就到了。”
刘桂霞搂着女儿坐到了沙发上。
为了掩饰尴尬，她拿起了几颗瓜子，慢悠悠吃着。
“听白梅说，老杨家给那些赌徒退钱了，损失不小，25万。大鸿，你在矿区可别赌钱，如果遇到了老千，你输掉的不会是几万，也不会是十几万，可能是几百万。”
“如果谁出老千骗了我，那我就发财了。我先把老千废了，然后找背后的金主要10倍赔偿。”云飞鸿颇为自信的笑着。
“如果人家千走了你的钱，花光了呢？人家对你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怎么办？”刘桂霞凝重看着他。
“我……”
云飞鸿甚至有点狂躁，就好像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片刻之后释然道，“我玩牌都是为了应酬，但我不喜欢赌钱。就没见过谁，凭借出老千发财致富的，我见过的几个老千，要么穷困潦倒，要么肢体不全，要么就把千术变成了戏法，到处收徒弟赚点小钱。杨文斗那点千术，应该就是从潘家园那边混的小老千学到的。”
这时候。
外面传来了摩托的轰鸣声。
“听动静，幸福250来了！”
云飞鸿笑着朝外走，云少宇几人也跟了出去。
董志伟停好了摩托，怀里抱着头盔走了过来。
“大鸿，你叫我一个人过来，我有点心虚。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要打我，就在院子里打。”
“老董，当年你可是新时代的弄潮儿，喜欢扛着录音机跳霹雳舞，滑旱冰，后来就变成了旱冰场老板。可是年龄越是大，你的活法就越是有问题，来家里！”
到了上房客厅。
坐下来喝了杯茶，董志伟说道：“大鸿，我反应过来了，你找我，是为了旱冰场的租金。”
“其实你早就反应过来了，你早就知道，叫你来不是想打你，真要打你，也不用把你叫家里来，坊山那么大，哪里不能打你？”
云飞鸿面色冷峻了几分，接下来要谈的事，也确实不用给老董好脸色，“三月底，你的旱冰场地方让出来，我自己要用。”
“大鸿，你也想开旱冰场？哈哈……”
董志伟几乎要笑哭了，“我告诉你，旱冰场早就不怎么赚钱了，你开金矿一天赚的钱，比我的旱冰场一年赚的钱都多。”
“我不开旱冰场，用场地干别的生意，你不用多问，只管把地方给我让出来。”
“我不让，但你可以涨租金，涨20%，我都没意见。”
“老董，你也真是顽固，既然不赚钱，你还守着旱冰场干什么？”
“大鸿，你还记得东观镇的周小凤吗？”
“记得，老周家闺女，先天哮喘，每个冬天憋得慌，死的时候还不到20岁，活活憋死的，可怜人，但是没办法，这都是命。”
云飞鸿陷入了沉思，“有个冬天，我和长贵去山上打了一只山鸡，挎着山鸡从老周家门口经过。小凤就蹲在大门口，喘的厉害，嗓子里都是啰音。他看着我，泪汪汪说，大鸿，我憋得不行，我上不来气，我难受，我想喝鸡汤，家里没有，山鸡能送给我吗？我和长贵把山鸡送给了小凤，然后长贵又给了小凤五块钱。”
豪华的客厅里，蒙了一层和年代，和街坊有关的伤感。
刘桂霞怀里搂着叶小荷，母女都是泪汪汪的。
赵红英心里也很难受，说道：“老董，当年你和小凤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