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陈宫面无表情的策马走在山谷中,顺手解决了一名走投无路的袁兵,周围的喊杀声还在持续,地上的积水也化作猩红色。
在吕布赵云魏延等人的带领下,一路奔袭过来的四千轻骑,在这略显拥挤的山谷中,屠杀着绝望的袁军。
渐渐地,喊杀声变得微弱,当陈宫走到魏延身边时,剩下的袁军皆丢盔卸甲,也不管地上的污水,全都拜倒于地,乞求着陈宫的怜悯。
陈宫却不理会,而是越过他们,来到了那些不要命的民夫面前。
原本近三千民夫,现在却十不存一,大多数还倒在地上哭嚎不已。
在他们的最前方,几个民夫抱着一名胸口插着一根箭矢的年轻人,正是他,组织了这次叛变。
陈宫蹲下身子,静静地凝视着这名年轻人,在暴雨的冲刷下,胸口的血液顺着雨水泊泊流出,脸色因失血过多而苍白不已。
陈宫靠近那年轻人,轻声问道:“为什么这样。”
“他们,踩死了我爷爷,就像……踩死蚂蚁一样。”年轻人大口呼吸着空气,艰难道,“我想……为爷爷……报仇。”
陈宫点点头,又接着问道:“后悔吗。”
年轻人笑了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小声道:“草民……不后悔……至少,死的时候,像个人。”
年轻人挣扎着脱离了那几名民夫的怀抱,一点一点挪向陈宫,满是泥泞的手抓住陈宫的靴子,语气愈发微弱:
“大人,我帮你把敌人拦下来了,可不可以……放过咱们。”
陈宫轻轻抓住年轻人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笑了起来,他知道,陈宫答应了,嘴唇一闭一合:“草民,家在无极……”
等了一会,却再也没了后续。
陈宫轻轻合上年轻人的眼皮,到死,他也不知道这名敢于带头反抗的,普通人的名字。
暴雨还在持续,陈宫面容平静的站起身,看着后面面色忐忑不安的民夫,淡然道:“想回家的,现在就走吧。”
“公台,他们走了,这些粮草怎么办?这可是数千车粮草啊,足以支撑我军吃好一段日子了。”张辽问道。
“能带的带走,带不走的,都分给他们吧。”陈宫指了指面色狂喜的民夫。
残存的民夫全都跪了下来,不断向陈宫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随后,在陈宫的准许下,所有民夫都疯狂的抢着粮食。
有趣的是,原本只有数百的民夫,现在的数量却突然暴增,所有运粮车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没多久便被抢光了。
“公台,你可想好了?”吕布皱眉道,“如此多的粮草,若是带回官渡,必是大功一件,分给他们,岂不是浪费?”
陈宫瞥了吕布一眼,解释道:“第一,这里毕竟靠近袁绍,数千车粮草运出,必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就凭咱们这点人,可真就插翅难飞了。
第二,奉先,别忘了,你也是白身起家,知道这些粮草,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反正带不走,现在也烧不了,不如发给他们了。”
吕布还想说话,陈宫却又说了一句:“放心,日后,有大用。”
一群草民,能有什么用。吕布心中虽然不满,但还是听从了陈宫的话。
而身旁的赵云,却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对陈宫的好感瞬间上升,看着陈宫的背影,渐渐和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使君……为何你二人会成为敌人?
陈宫不知赵云有何感想,心中暗自道:但愿这一步伏笔有用……接下来,就该去看看曹操了啊。
想到那个心思难以捉摸的枭雄,陈宫长叹一口气,真的很想直接给你来一刀。
“公台,天亮了,撤退吧。”张辽建议道。
“撤。”陈宫点头。
一旁,魏延突然问道:“陈将军,这些降军怎么办?现在撤了,杀也杀不了,带也带不走的。”
“他们?”陈宫看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袁军,又看了看抱着粮草的民夫们,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把兵器扔给那些民夫。”
魏延瞬间会意,便指挥着士兵,将收缴上来的刀剑扔了过去。
“接下来,就看他们的了。”陈宫淡淡道。
说罢,便带着骑兵飞驰出这处血腥的山谷,还不忘将韩猛和那年轻人的遗体带上。
看着陈宫等人的身形渐行渐远,民夫们面面相觑,最终,目光定格在了地上的兵器。
几名袁兵悄悄抬头,见陈宫他们真走了,便一边咒骂,一边起身。
一位躲在后面而幸存百夫长指着山谷外,愤愤道:“待主公马踏许都,某必要把你的头颅拧下来……”
将陈宫等人臭骂一阵,那百夫长还不解气,又回头看向抱着粮草的民夫,破口大骂道:“贱民!胆敢造反!
还不赶紧把军粮放下,跪下来磕头认罪!”
然而,一向唯命是从的民夫们此刻却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这名百夫长的话。
“你们聋了不成?还不跪下,想造反吗!”百夫长又骂道。
见民夫们果然放下了粮草,百夫长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一群贱民……嗯?
百夫长惊愕的看着胸口,一柄长矛捅穿了他的身体,矛柄还在微微颤抖。
“你们……”
“乡亲们,俺受够了!现在俺们有兵器,他们什么都没有,俺们人还比他们多,凭什么怕他们!”
一名中年人大吼,正是他投出了长矛。
随着他的呐喊,不断有民夫放下了粮草,拿起了身前的兵器,面容或是愤怒,或是凶狠,或是恐惧。
但无一例外,都想将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军爷给千刀万剐。
“杀!”伴随着那名中年民夫的大吼,无数的民夫也大喊着为自己壮胆,疯狂的冲向手无寸铁的袁军。
“贱民敢尔!”
“不,不要……”
……
当第一把刀捅入袁军身体时,反抗的号角就此吹响。
“乡亲们,杀了这群狗崽子,没了兵器,他们什么都不是!”一个民夫大吼着,死死的把刀架在了一名袁兵的脖子上。
“喊你一声军爷,真把自己当大爷了!”那民夫面目狰狞道,“你这个畜生,给俺听好了。
草民,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