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也在同一时间转头看向她。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男子如剑气般锋利的双眸瞬间变得格外温柔。
刘陵甜甜地说了句:“雷大哥,我回来了,累你久候了。”
男子听到她这声“雷大哥”,心中顿感温暖。他与刘陵自幼一起长大,本是竹马青梅,两小无猜,一起度过多少美好的岁月。这美丽的少女,正是他经历过的岁月中,最色彩艳丽的一笔,他也知道,自己早就对美丽的她暗生情愫。
但是,世间之事称心如意的少,无可奈何的却甚多,她是一方诸侯的爱女,身份尊贵,却身不由己;而他也是一介江湖布衣,出身卑微,反而能够自在逍遥。
他与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放不下父王的霸业,脱不了皇子皇孙争权逐势的宿命,便是他,也不能任性地带她远走,自在于江湖,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与她,终究是一对分飞的劳燕,是夏虫与冬雪,苛求天意的成全而不可得。当他听说了她要为了所谓的大业,孤身留在长安,暗中沟通群臣,为淮南王造势。他便下定了心思,主动向王爷请缨,留在了长安。足智如淮南王,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也许是出于对女儿的愧疚,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于是,他将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无数美好的故事深埋在心中,当作自己用一生守护的瑰宝,摒弃了所有的妄想,专心致志为他担任起了护卫。
自那一刻起,他不再能成为她的爱人,而是她的一把锋利尖刀。他不再是“雷大哥”,而该是“雷侍中”,她则只能是翁主殿下。
一声“雷大哥”,让男子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好不容易才收束心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本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静之辈,也只有她,能翻起他心中的波涛。
他恭谨地行礼说道:“见过翁主殿下,臣下等候殿下,本就理所当然,谈不得累字。恕臣斗胆,殿下称呼臣‘雷大哥’不慎妥当,殿下在京城图谋大事,便该小心谨慎,称呼之事虽小,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难免影响殿下清誉。”
刘陵听了,美丽的眼眸瞬间便黯淡下来,她心里也是十分倾慕她的雷大哥,早就盼望着他成为自己的良人。可就在自己决意就在京城那一刻,这一切都已经随风而去了。只有上天,才知道她内心有多痛,也只有上天,才知道她为了父王霸业,究竟付出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她很是沮丧地回答道:“侍中诤言,妾醒得了,以后自当注意,不让侍中担忧。”
男子见她沮丧失落,心中犹如刀割一般。他记得,那年她由于功课不佳,被父王责备,也是如此伤心难过。自己为了让她开心,施展轻功为她捉了一只美丽蝴蝶,才让她破涕为笑。可如今,他再也不知道,能让她快乐的“蝴蝶”究竟是什么了。
忽然,他看见她美丽白皙的脖子上,多了几道淤青痕迹,看来是被人用手大力掐扼所致。见她受伤,他再顾不得什么君臣之别,急急问道:“陵儿,你的脖子怎么了,可是那该死的武安侯干的?”
他情急之下,又以旧时称呼“陵儿”唤她。见他又急又气的模样,又称呼自己“陵儿”,这关怀倍至的神情是做不得假的,刘陵便知,他心中依然爱恋着自己,瞬间心情大好,笑逐颜开,宛若一朵盛开花瓣的绚丽牡丹。她展言欢笑道:“只要雷大哥关心我,妾就无比开心了,这点伤痕算不得什么,比之我为父王赚得的利益不值一提。而且雷大哥放心,有朝一日父王事成,我定让这田蚡为今日之举加倍付出代价。”
男子又听她叫自己“雷大哥”,又要再劝,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也唤了她“陵儿”,自己都已经叫错,又怎能要求与她呢,只得讪讪作罢。他又十分心疼地看向她脖子上的淤青,愤愤说道:“还等什么来日,某一人一剑,今夜就能取了田蚡性命!”
刘陵掩面一笑,说道:“大哥是真英雄,暗算田蚡那等小人,无端辱没了自己的侠名。况且田蚡对我等还有大用,所以小妹斗胆,请大哥再留他几日活命。”
男子最是听她的话,闻言只得作罢。刘陵则更加高兴,要知道,天下女子最开心之事,莫过于情郎为自己着想。她笑着上了马车,在车厢内坐定,然后温柔地对男子说:“大哥,送我回别馆罢。”
男子听她依然称呼自己为大哥,虽知并不合适,但心中却暗自有些欣喜与期待。他知道自己为情所困,只能暗叹一口气,驾车驶向淮南王别馆。
车轮辘辘而行,车内外的男女却各怀了难言的心思,时而欢喜,时而哀怨。他们都知道,真正隔绝开他们的,并不只是这一道薄薄的车帘。
不多时,车驾忽然停了下来。刘陵便柔声问道:“大哥,可是到了?”
男子悄声回答道:“到是到了,但是殿下先别下车。”接着,就听他郎声说道:“诸位等在别馆门口拦截我主车驾,不知有何贵干?”
原来是前方有人拦驾,男子不知来人底细,为保刘陵周全,才让她留在车上。
只听对面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尊驾所载的可是淮南王翁主刘陵殿下?”
男子皱起眉头,回答道:“我主正是刘陵翁主,诸位打算如何?”
对面男子还未回答,车内刘陵却娇笑着回答道:“什么风将张郎官吹到了我这别馆了?郎官贵人事忙,上次匆匆一见,刘陵多次邀请,也没见郎官莅临,没想到今日却不请自来,实在是让妾捉摸不透。”
这拦她车驾的人非是旁人,正是张骞等人。
张骞等人自杜家老店离去后,便径直来到了这别馆,没想到刘陵竟不在别馆内,这刘陵对整个事件而言干系重大,所以众人便等在馆门口,来了个守株待兔。果然,等来了这翁主殿下。
张骞听她语中暗含讥讽,也不在意,正色回答道:“今日冒昧来叨扰殿下,实是有要事请教,还望殿下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