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时分,长安夜半,万籁俱静。
淮南王别馆也是一片宁静,仿佛府内之人全部进入梦乡一般,不见一点动静。
义纵身着一身玄色夜行衣,面戴黑纱,只露出一双黑黑的瞳孔。此刻,他正暗伏在别馆门外一处民居屋顶之上。他这一身黑色行头,使得他与黑夜巧妙的融为一体,在这视线极弱的条件下,他的身处位置,绝难被人发现。
他已经在此暗中监视淮南王别馆小半个夜晚了,但是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眼看子夜将至,他更是大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甚至向嘴里丢了两片薄荷叶,让自己更加清醒几分。
要知道,子夜之时,乃是人最易法困睡眠的时候,若是有人想行鬼祟之事,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念头刚落,便听别馆大门发出些许声响,正被人缓缓推开。而后,一人身着黑色斗篷,头戴面纱,手里提了一盏灯笼,悄悄地从别馆大门中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窈窕婀娜,曲线柔美优雅,一看便是个气质上佳的美丽女子。义纵见了,心中一喜,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这几个时辰的苦等终于没有白费,这正主刘陵,终于打算出府了!
义纵见了刘陵姿态,也不禁心灵动摇,暗自想到,这小娘果然名不虚传,身段迷人如此。不过没想到,她也是个做暗地里买卖的高手,这出行时间以及出行装束都如此专业,若真是张骞等人来跟,不跟丢才是怪事。
刘陵出府后,沿着别馆围墙的阴影处拐了几道弯,来到一架涂得漆黑的马车一旁,然后吹灭了手中灯光,登上了那辆马车。
暗中的义纵将这些全都看进眼里,心中不觉又暗赞了几声,好个淮南王翁主,心思细腻,果然了得,但是也算她倒霉,今日碰到的跟踪之人,乃是全长安城最擅长藏匿跟踪等暗地做派的义纵少侠!
马车初一启动,车轮自然而然地发出些许辘辘声响,而义纵则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间,飞速潜下房来,身体贴着地面,巧妙一滑一窜,窜到了马车车底,而后双足勾住后车辕,两臂握住前辕,将身体紧紧贴在马车底面之上。
这一切,全部由于车轮声响的因素,显得神不知鬼不觉,连驾车的车夫都没有察觉出半分。
车马辘辘前行,带着车中的刘陵与车下的义纵,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外。而后马车停下,躲在车下的义纵看着一双小巧纤细的秀足从车上下来,踏在地面之上,而后慢慢走进那漆黑的偏僻小巷。而马车夫则留在原地,等候纤足主人的归来。
义纵知道,自己若是还要继续跟踪,需越过车夫,跟在进入陋巷的刘陵之后。他对此却是经验丰富,只见他不慌不忙,掏出一粒铁丸,攒指灌劲,将铁丸从车底直直弹向巷旁大树的树冠。这一下使得整个树冠沙沙作响,一时间树影摇曳,仿佛有人埋伏在树上一般。
车夫听见树叶声响,赶忙转头看向大树,而就在此时,义纵则灵活地窜出车底,自车夫视线难及的方向,飞速掠入陋巷之中,这一切,车夫都全然不知。
待到进入陋巷,义纵马上以背轻贴巷内墙壁,利用自己的衣着服色,再次与巷内漆黑的环境融为一体。他抬头看向巷内深处,还能见到刘陵手中那盏再次点亮的微弱灯光。
他脚步轻缓至极,不发出一丝声响,远远地辍着前方刘陵,向巷道深处而去。那刘陵一直走到巷道尽头,才停住脚步,并在一面墙上摸索了一会儿,而后一阵隆隆作响之后,她便消失在了陋巷之中。
有机关暗道!义纵马上想到,好个淮南王翁主,好个武安侯,为了暗中的勾当,还没有轻下本钱。
这点他却是错怪了武安侯与刘陵了,这密道其实并非他二人特意修建的,乃是碧月青云楼主人羽公子为了行隐秘之事而修建的,此番只是借给刘陵与田蚡,以便他二人私下会面,出入方便。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靠近刘陵最后出现的位置。这样可以让戒心很重的刘陵在密道之中行出一段距离,不虞她轻易发现自己。
他掏出一枚细长银针,上上下下将面前那堵暗藏开启密道机关的墙壁轻轻敲了个遍,不多时,便让他找到了开启密道的关键枢纽。要知道,他可是连骊山地宫内的诸多机关都能玩转自如之人,这密道再如何隐蔽巧妙,也远远不及骊山地宫机关的复杂多变,因此对他来说,找到机关成功开启,并非难事。
他在那机关上一按,在他脚下几米远的位置处,一道隐蔽的铁门便应声而开,露出其下黑漆漆的暗道。
义纵敏捷一跃,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地道之中。他生就了一副夜眼,纵然身处黑暗之中,也能将地道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进入地道之后,没有急着前进,而是伏在地面之上,侧耳倾听地面上的声响。这门地听辨位的本领,乃是战场之上军人分辨前方来敌的惯用伎俩,寻常军人可以在数里之外听出众多奔马的隆隆蹄声,而义纵五感更为敏锐,能清楚听出脚步轻盈的刘陵前行踏地的声音,从而辨别出刘陵前进的方向。
既已经辨得方向,义纵便再不迟疑,沿着刘陵所行方向而去。有刘陵在前“引路”,羽公子辛苦设计的诸多岔路迷宫,对义纵来说形同虚设。由此看来,张骞嘱意义纵作为执行跟踪计划之人,实是对症下药,十分恰到好处。
这暗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约莫有一里距离。义纵一边潜行,一边探听刘陵方位,用了约莫一刻时间,才走到暗道尽头。
那尽头处乃是一道暗门,暗门后隐约能听到刘陵与一男子的声音,义纵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暗门之上,便能清楚地听到门另一侧两人谈话的细节。
那男子该就是武安侯了,义纵心里想到。
他凝神静听,而接下来听到的内容,又再一次让他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