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张汤与卫青三人,正静静地坐在一间寻常酒肆客馆内,等待着义纵的归来。连日来的刀光剑影般的离奇经历,让三人都感到了一丝疲惫,赶紧抓紧这有限的时间,恢复自己的元气。
此刻已经是接近黎明,距离众人与义纵分别,已经有大半个夜晚了,也不知义纵是否在淮南王门外,守株待兔,等到了有所异动的刘陵。
众人围等义纵,一夜未有阖眼,虽然坐在客馆内的胡椅板凳上,要比马背之上奔波操劳安逸许多,但他们的双目,依旧因为睡眠不足,充满了血丝,看上去十分的憔悴与疲惫。
张骞身份尊贵,同店家打过招呼,说是要坐在他的店内等候友人,所以店内掌柜也不敢轻易关店休息,只能坐在柜台之后,配着张骞等一道守着这酒店大门。当然,在两个时辰前,这掌柜的便趴在柜上堕入了梦乡,而此刻,便是坐在张骞等人的位置,也能听见他响亮的鼾声。
老板鼾声四起,张骞等三人听了,更觉困顿疲惫,睡意也越来越浓。正当三人在将睡未睡之际,忽然,店门被人推开,一个浑身黑衣,面蒙黑布之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猛地坐在张骞对面,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骞等三人与店老板同时被这闯入之人制造的声响惊醒。店老板看着这人黑衣蒙面,仿佛传闻中午夜十分闯入民宅之中偷盗抢劫的大盗强人一般,吓得一时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在发出一丝,浑不似方才打鼾时那般旁若无人,动静响亮。
他心中还有一丝好奇,自己店内的那位熟人贵客张相公,看上去文质彬彬,一点没有舞刀弄枪的野蛮样子,分明是个文弱的书生,怎那强盗坐在他面前了,他还如此淡定,补赶紧逃跑逃生而去呢?
他哪里知道,张骞口中所言等候的朋友,正是这名黑衣夜行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踪刘陵,并在碧月青云楼暗道内偷听刘陵与田蚡密谈的义纵。
义纵一副跑了很远的样子,他全身衣物上,已经渗出了些许水圈汗渍。只见他摘下面巾,拿起桌上白水顿顿喝了个痛快,而后舒服地呻吟了几声,仿佛这几口水让他获得了极大的享受似的。
张骞十分心细,看了眼他的夜行装束,又看了看躲在柜台后边畏畏缩缩的客店老板,登时了然老板误会了他的身份,以为他乃是强盗,意图劫掠店内之人了。
义纵奔跑如此之急,想必探听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消息,若是与他们几人直接谈起,恐怕会被这老板全部听了去。这老板虽然就是一个普通商人,但是若事情真的十分隐秘,被他听到,难免会有泄漏的隐患。
于是张骞开口对老板说道:“店家莫要害怕,此人不是强盗,乃是我等候多时的朋友,我朋友一夜远行,十分的疲惫饥饿,若是店家方便,可否去糕饼铺子给他买些干馍油饼,以充饥腹?”说着,他便掏出一串钱铢,抛在了店掌柜面前。
此时天刚初亮,哪里有什么糕饼铺子开张,况且,他那一串钱甚多,用来买干馍和饼,恐怕都够全客馆内的人裹腹的了。开店之人,本就是心思玲珑之辈,马上便知张骞意图,这是找个借口让自己远离此地,好让他们几人能够密谈而不被自己偷听了去,那串钱,恐怕就是这郎官给自己的“闭口钱”了。
他本就不敢开罪张骞,如今还有钱拿,怎会不识抬举?于是向着张骞拱手作揖行礼,而后拿起那串钱铢,匆匆出店而去了,心里拿定主意,自己一上午时间,都不会回到自家店中,以免听到不该听闻的事情,引火烧身。
老板离了客馆,此间便只剩下张骞义纵等四人了。张骞等了一会儿,预感老板已经走远,这才开口急急问道:“义兄,可是有所发展了?”
义纵呵呵一乐,有些夸张地说道:“何止有所发展,我听到的事情,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任你们如何猜测,都不会猜中其中任一。”
众人听了,神情皆凛,看来刘陵与田蚡果然见面了,而且相互之间合谋了不少事情。
义纵见众人表情,心中十分安逸,他天性喜爱表演显露,越能吸引到他人关注,他就越是开心愉悦。
他有些得意地道:“我探听到的消息,根据震撼程度有小到大,可以分为三件,诸位先听哪一件?”
卫青与张骞早在地宫之内,就见识了他如此的性格,因此此刻早就不以为然了,而张汤与他乃是初见,对义纵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张骞唯恐他兴致来了,言语夸张,耽误转述正事,便赶忙简练地说道:“那就先说最不震撼的吧。”
义纵一笑,看着张骞说道:“正好,这件事情乃是与郎官有关,郎官可知是什么?”
张骞皱眉苦笑,摇摇头说道:“恐怕是刘陵怂恿武安侯出手,取张某的性命吧……”
“郎官怎么知道?!”义纵一惊,他刚夸口说自己探听的消息旁人绝难猜到一二,可谁知第一件事,便被这聪敏郎官猜了个十成十,也真算是出师不利了。
张骞便苦笑着,将自己为救浣君,为郭解争取时间,所以把生死不知,只是失踪的雷被说成已经殒命,告知给了刘陵一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其余三人听。“我看刘陵翁主与雷侍中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恐怕是爱人之属,因此她必迁怒于我,怂恿武安侯取我性命,也不足为奇了。”
义纵这才恍然大悟,合着雷被是死是活,还没有人知道,但是刘陵为张骞所骗,这才心灰意冷,铤而走险。想到这儿,他赶忙说道:“武安侯权势煊赫,出手必定不同凡响,郎官还要多多当心啊。”
若不是为了浣君,张骞也没必要惹下一个如此麻烦,他无奈一笑,说道:“我会当心,义兄快说第二条探听到的讯息吧。”
义纵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用一种十分高深的语气说道:“我听刘陵与田蚡说起,她与宫中天子近卫安插了一名内应,而且,那名内应告诉她,杀死田簋之人,乃是陛下所派的一名近卫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