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立户
中午的家宴,想来是这一家子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吃饭了。
虽说如此,可是这顿饭不但没有什么别离情绪,竟是吃的格外的愉快和谐:贺峥舒忱、贺老爷小李氏,只要一想到今后要和对方二人分开过,不用再彼此相对两相厌,都是十分的开心。甚至贺老爷秉着好聚好散的心态,还难得的给了贺峥几个好脸色。
一屋子的人里不高兴的怕是唯有贺老太太和贺汐了,不过想想日后贺峥的日子必定比现在过得更好,也就释然了。
连桌上的饭菜都意外的丰盛,贺峥也不知是贺老太太的主意还是小李氏又在装贤惠,只是在心里暗暗自嘲:分个家搞得像要上断头台一样,最后还给一顿好吃的?
他转过头去本想跟舒忱来个眼神的碰撞心灵的交流,哪知一转头就看见舒忱认认真真吃得头也不抬。
………………这是担心以后分家出去再也吃不到好东西了吗?贺峥在心里默默的扶了个额……咱们自己就有个酒楼真心不至于啊!
舒忱这个样子看见的不止是贺峥,小李氏、贺涵也看在眼里。贺家主子不多,故而也不分什么男女席,平日里倒是贺汐并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家宴上,今天贺老太太看在贺峥的面子上特特带了她来,还让贺涵生气了好一会儿。
此刻小李氏看着舒忱埋头苦吃的样子,刚想嘲讽两句,却看见贺老太太正黑着一张脸正瞧着她呢。
小李氏立时住了嘴。这次撵贺峥出门说来还是意外之喜,不过对她而言总是好的。只是这杀敌一千她也算是自损八百了,贺老太太次次见她都没有好脸色,短时间内她也不敢造次了。
只是贺涵却还小,没有她母亲的眼力界,便出言嘲讽道:“大嫂慢些,无人与你抢。原来传说舒家清贫竟是真的,瞧大嫂这样子,竟像是几辈子没吃过似得……”
贺涵话音未落,便听“啪”的一声,一只杯子被贺老太太重重的摔在地上,登时跌得粉碎。
贺老太太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冲着小李氏骂道:“贱妇,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连贺老爷和小李氏的脸色也变了。这说舒忱几句也就说了,好好的提舒家做什么?!舒县丞清贫也罢富贵也罢,岂是他们能议论的?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小李氏连忙将贺涵拉起一同离席,心里也是急得不行,推着贺涵让她跟老太太认错跟舒忱道歉,只盼这事儿能轻轻揭过才好:“快跟你大嫂赔个不是,求你大嫂别往心里去。母亲,都是我不好,只是涵儿毕竟还小……”
“你也知道是你不好。”贺老太太冷笑道,“既然错了就得改,你怀着身子我不便罚你,叫涵儿去我房里跪上一个时辰诵读女训,晚饭不许吃。”
贺涵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从小被小李氏千娇万贵的养大,什么时候被罚跪过?小李氏也立时变了脸色,强笑道:“不过是小孩子家一句玩笑话,母亲何必这么当真……”
“你既然教不好孩子,就交给我来教导。别因着你这一时心疼,让贺涵将来成了整个括苍县的笑柄,成为贺家的污点才是正经。”贺老太太道:“你见过谁家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的?犯了口舌可是女子德行大亏,你这个做母亲的不怕,老婆子我还怕我贺家的名声都给你们败尽了呢!”
一番话说得小李氏哑口无言,也没了法子,只得看着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将贺涵拉走了。贺涵还犹自不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嘴里还嚷着:“难道我说错了吗?祖母你偏心……”
贺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而舒忱整个过程中一语未发,颇有些茫然的看着事态的发展。……他搞不清楚自己不过是懒得看那些人虚情假意的做戏才一直低着头在吃东西,怎么躺这么远还中枪?
咦中枪是什么意思?……都是跟贺峥在一起久了。==
等到贺涵被拉了出去舒忱才回过神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活该。”舒忱撇了撇嘴。他们不找别人的事儿,怎么还有人自己往枪口上撞啊,怕死的不够快吗?
没看见老太太今天心情十分的,不,万分的不好吗?
除了这个小插曲,整顿饭还算吃得相安无事。而吃过了饭没多久就有人上门造访,正是舒县丞打发过来请贺老爷、贺峥舒忱去衙门办理另立门户的手续的人。
因这次来的并不是舒家的下人或是舒忭,而是衙门里舒县丞手下的一个小吏。芝麻大的官到底也是官,贺老爷不敢怠慢,只得和贺峥他们一起去了。
而舒县丞在衙门里也早已等候多时了。这事是沈万珍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办好的,要是做不好了怕是他今后在家里再没什么安生日子了。
再一想到昨日贺峥遣人送来的布匹银子,舒县丞对这个女婿更加满意了。
呵呵,过了今日怕也不是女婿,而是媳妇了。
不过这事儿舒县丞并没有直接跟贺家父子说明。一来他料定贺老爷根本不会答应——倒不是说他对贺峥多么看重,而是这事儿若说出去贺府只怕又要丢人:娶媳妇娶不到半年自己儿子倒成了别人的媳妇,又够括苍县的百姓们茶余饭后当做笑谈谈许久了。
贺府今年已经够丢人的了,真心不能再丢下去了。把贺老爷真惹急了也不是件好事。
而且,这事儿说白了他也没跟贺峥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唯恐贺峥不答应呢,不过是打马虎眼哄得贺峥答应下来。
因此,当贺老爷把二人迁出户籍的手续办好按过手印签过了字,舒县丞就让那小吏又将贺老爷送回了贺府,这才亲自带他们夫夫二人继续办理其他手续。
别的还罢,待到立户主的时候,贺峥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真的是现在才明白,让舒忱做户主就意味着自己从此以后就要由夫变妻了……qaq
好吧好吧,贺峥在心里安慰自己,这,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大家都是男的这点细节算什么…………好想吐血。
好吧好吧,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权宜之计嘛,今后日子怎么过还得看自己……现在连小手都没成功啊,还是好想吐血啊!
贺峥在心里悲痛捂脸。
不过要是真让他现场反悔,贺峥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毕竟……希望舒忱能继续科举也是自己亲自说过的不是?怎么为了科举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点小事还要计较呢??这不是要在媳妇和老丈人面前丢大人么??
想是看出来贺峥的脸色不大好了,舒县丞连忙继续打哈哈,劝道:“贤婿啊,你要理解啊,忱儿是要参加科举的,不能顶着一个商籍,老夫这才出此下策的。你且放心,”舒县丞压低了声音,“咱们这只是钻个空子罢了,这名分上也是走个形式,必不会将此事外传,你还是老夫的贤婿,忱儿还是你们贺家的媳妇,这点贤婿务必放心!”
连舒忱也瞪着大眼睛期待的看着他,好像贺峥只要不答应他随时能委屈到哭出来(并没有。
于是贺峥心软了,贺峥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脸色,对舒县丞强笑道:“岳父大人说哪里话,都是为了舒忱好,小婿自当竭尽全力。”
舒县丞这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此事办的极为隐秘,只因有许多不和律法规矩之处。只是有舒县丞疏通关系,竟不止改了二人的户籍,连舒忱之前的秀才功名也被舒县丞暗暗保下。
舒县丞又暗暗关照两人此事不得声张,这才让他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舒忱只觉得全身心都畅快无比。就连看着贺峥,仿佛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看贺峥,难免有些别扭,还有些害怕肢体间的亲密触碰。但现在两人的夫妻名分一颠倒,大约是心理作用吧,舒忱竟觉得就是亲密接触了也没什么…………吧。
这种想法还真是奇妙啊。
舒忱心里想着,一不小心那狡黠的笑容就挂在了脸上,连贺峥也跟着乐了。
这小家伙想什么呢?谁是夫谁是妻还真以为一个名分就能定下了?呵呵呵呵呵等你再大些咱们床上见真章。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户籍迁出来了,以后就他们两个是一家了。
不必再生活在那样一个勾心斗角、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害的环境,不用再面对着讨厌的人,害自己的人,还要勉强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真好。
有这样想法的可不止贺峥一个人。到了新宅,虽说比原来的院子小了不少,下人们却是一个一个兴高采烈的,无论是在贺家过惯了娇养生活的丫鬟们,还是新买来的护院……保安,都毫无怨言,连干活的精神头也不一样了。而屋子里头也早就被丫鬟们收拾好了:从老宅带出来的换洗的帷帐已经挂在了屋里,桌椅板凳也放得规规整整的,沉香和沉水对老宅极熟,基本上都是按照原来的摆位放置的,看起来倒像是原来的房间缩小了一圈儿一般。
只是那张床占的空间太大,只勉勉强强把那放钱的柜子塞了进去,屋里就满得连衣柜也放不下了,只得将衣柜暂时摆放在书房那边。反正房子小,就是到书房也没有几步路。
不过这种现象倒是让贺峥感叹起来:要是今后有机会有闲钱,最好还是能扩建就把房子再扩建一番吧。除了衣柜放不下这个问题,还有库房呢。从老宅搬来的许多东西现在全部堆放在西厢房,使得丫鬟们全挤在东厢,小厮们也全挤在倒座房里。
虽说过不了多久就有一半人该被送去店里,贺峥还是挺愁的。
不知道店里住不住得下了……难不成今后还要专门设立员工宿舍吗?
看来这家分得、搬得还是太仓促。后续许多事情做得都不到位,现在还得自己给自己扫尾擦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