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惊得张大嘴，手中的花浇掉到地上。
“三小姐，我，我白天太忙了，忘了烧花。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赤雅居的下人都知道三小姐性格好，极少生气。唯独最讨厌休息时被打扰，周离当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只是二小姐被杀的事件后，苏冷清明显对他冷淡了。
周离便极少出现到苏冷清面前。
他每次都是等苏冷清房间的灯熄灭后，又耐心等上一个时辰，估计着苏冷清已经睡着，这才偷偷提着花浇出现。
人刚刚睡着时是睡得最沉的时候，他已经这样好多天了，这是第一次，被苏冷清抓个正着。
他看上去内疚自责，一副生怕苏冷清生气的样子。
苏冷清将窗户关上，从房间内走出来，转身把房门掩上。
她缓缓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周离跟在她身后。
石桌旁有一盏石灯幢，将周遭一小片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四下无声。
苏冷清吩咐：“坐。”
周离道：“我站着就好。三小姐有什么吩咐吗？我浇完花，该告退了。”
他急着离开。
“今天你早到了半个时辰。”苏冷清道。
周离手心冒出汗来，原来他每日来浇花的时辰，三小姐都知道。
“三小姐，我就是想证明给你看，只要用了心，虞美人移栽到室内，照样能开得很好。”
苏冷清轻声道：“只是浇花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你为何弄得与做贼一般？”
她叹道：“我听闻，一个人若是长期保持一个习惯，便很难更改。比如小偷哪怕是去亲戚家里，也会忍不住顺点东西。比如一个人习惯躲在暗处，哪怕是办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他也会忍不住藏起来。”
周离道：“我不明白三小姐的意思。”
苏冷清看着他：“上次江黛月死时，我和你说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次。上次我没有告发你，是因为我后来查过，江黛月确实经常欺负我娘。我让你进江府，你救了我娘，我们已经扯平了。今日我便是想告诉你，你要么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会考虑是否帮你。要么就停手，否则你若再敢在江府犯下命案，我不会放过你。”
她与周离相识并不久，可这个少年毕竟是她带进江府的，她不想让其一错再错。
周离在苏冷清的注视下，脸色通红，久不作答。
时间缓缓流逝。
月亮在等他，石桌在等他，灯幢在等他，这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在等他回答。
“周离遇到小姐前，无非是无父无母，到处流浪，并没有什么不可言说之事。至于命案，”他停顿一下，“周离绝不会无故伤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退不得，也不愿退。
苏冷清站起身，走出几步，复又返回坐下，道：“最好是我想多了。周离，你曾说，你给过江黛月机会了，是她执迷不悟，怨不得你。今日，我也给过你机会了，你好好思量吧。”
“是，周离退下。”
周离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苏冷清走进房间，江嫣月依旧未醒。
苏冷清一点睡意都没有。
周离那句绝不会无故伤人的话，让她担忧。
夜晚才刚刚开始。
江嫣月在她这里，周离还会去找谁？
周离离开赤雅居后，先回了下人房间。
与往日一样沐浴更衣，再与其他下人闲聊几句，便很快歇下。
直到周边呼噜声四起，他才轻手轻脚起身，蒙上面巾，穿上黑色夜行衣。
再把被子微微拱起，摆出人形拱状。
这才掩上门，躲过暗处的侍卫，绕过几个院子，翻过一个墙头，便轻巧的进了五公子江知升的院子。
江知升还只有五岁，周离本来没想这么早对他对手。
可如今大公子江知旭不在府中，二小姐江黛月已经解决掉，三小姐江紫月他不想伤害，四小姐又躲在三小姐那里，剩下的便只有这个小公子了。
五公子年岁小，亲娘又不在府中，柳小娘另派了两个嬷嬷住在五公子隔壁，方便随时照顾。
周离刚刚翻进院子，一只手便从暗处将他拉了过去。
手的主人与他一般蒙着面巾，身姿纤细，身上散发淡淡清香。
周离没有挣扎，顺从地跟着走。
那人将周离带至五公子房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显然并未上拴。
两人小心的迈入房内，房间中有淡淡的熏香气味，一点声响都没有。
周离轻声问道：“你放了迷香？”
回答的是个女声：“五公子今晚闹腾，迟迟不睡。我只能如此，你放心，我在你的面巾上洒了解药。”
“隔壁的两个嬷嬷可睡沉了？”
“已睡下了。她们也中了迷药，足够睡到明天早上了。”
周离点点头，两人走到床边。
五公子躺在一张雕花红木大床上，身上盖着上好的绮罗丝被。被子很蓬松，四面都鼓鼓地，江知升只露出个小脑袋在外面。
周离提着刀一步步靠近。
江知升浑然不知危险的靠近，或许是梦见了什么趣事，竟然在此时笑出声来。
多幸福的小公子。
周离冷笑，他这么大的时候一年到头也难笑过一回。白天被虐待，夜里做的梦都是噩梦。
三小姐说不要乱杀无辜，江知升至少过了五年的好日子。可他呢，从未有过一天安生，凭什么这么不公平，凭什么他那么惨，江家的人却过得这么好？
周离想到这里，再不犹豫，举起手中的刀，朝床上的江知升砍去。
周离的眼中是嗜血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