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霍予兮昨日的酒气好似还未散尽,只觉得头疼不已,采苓将醒酒汤递给霍予兮道:“小姐现在可是好些了?”
霍予兮坐在床边,接过醒酒汤道:“你家小姐还没那么软弱,该吃吃该喝喝,怎会为情所伤?”随即一饮而下,伸伸胳膊伸伸腿,显然今日的身子有些疲软。
采苓见她如此,倒是放心不少,笑道:“小姐能这样再好不过。”
霍予兮想了想昨日的事情,吩咐道:“昨日萧家纳采的事让地下的人莫要多嘴,聘礼还未下就不要到处宣扬,就当没有此事。”
采苓点了点头道:“省得了。”
霍予兮起身趿了鞋子走到凤竹斋中,看着那封黄笺沉思良久便将它夹置书中,静静地搁置书格的一隅。
过了许久,霍予兮静静地写完一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心中委实沉静不少,看着窗外密竹丛生,不禁心绪飘远。
只是在这样清幽静谧的竹屋外,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只见道采竹慌慌张张道:“小姐,宫里差人过来要小姐去趟宫里,说五殿下如今不太好,非让你去看看。”
霍予兮听见胤琛的消息,不禁蹙眉思量:“不应该啊,按这日子今日应该是清醒了才对,怎么不好呢?”
霍予兮镇定了心神,放下手中的狼毫道:“宫中的人可说五殿下醒了?”
采竹怕是今日宫里人来的匆忙,大气也不敢喘,听到消息连忙跑了进来,缓缓喘着气道:“宫中的人只说五殿下如今不好,并未说醒来还是昏睡。”
霍予兮连忙走出凤竹斋,又命江燮备好马车,急速向着宫里赶去。
霍予兮到了慈永宫,见到虞妃娘娘和太后随即见礼关切问道:“臣女听闻五殿下今日身子不好,可是现在还没苏醒过来?”
虞妃娘娘立马向前扶着她的身子道:“快别行礼了,今日琛二倒是精神了不少,现在已经醒了。只不过今日我命人侍奉汤药,琛儿说什么也不喝。今日他听闻是你治好了病,闹着说只让你去。本来我想着他是因为大病初愈心情不好,后来再让人进去他就直接将汤药打翻了。”
随即眼眶红红抹着泪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让人去府上请你过来。现如今,那儿的宫女都不敢进去,你能不能你去劝劝琛儿,想来他会喝的。”
霍予兮内心也犹豫不定,前几日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之前生死不明救治倒是情理之中,现在既然已经醒了,这种侍奉汤药的事情自然不必自己来做。这胤琛到底是和自己过不去,现如今公然叫自己过去是何用意暂且不知,就是没什么用意传了出去也是不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已定亲又怎么公然进出男子宫阁?
霍予兮轻咬嘴唇,随即面向太后低眉垂首道:“既然五殿下已经醒了,想必已经无性命之忧。除此之外只需按时服用汤药即可。臣女本是闺阁待嫁之人,又有姻亲在身,恐不便侍奉汤药在侧。还望太后虞妃娘娘能体恤臣女,恕臣女不能答应。”
太后听闻不禁惊异道:“你有亲事在身,怎没听说?”
霍予兮低头敛声道:“也是这几日的事,昨日已经过了纳采,不日应该就问名下聘了。只是家母想着不宜宣扬,才没告知此事。”
虞妃闻言也不禁心下一沉,随即又作恳求状:“霍姑娘,这虽是纳采,但也并未下聘,就不算真正的定亲。现如今琛儿体内的余毒还未消退,他又纵着性子不肯服食汤药,我这心也急的不行。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去劝劝他,若是你觉得有损清誉,我便让皇上下一道圣旨给你俩指婚,这样旁人自然不会质疑什么。”
霍予兮听完心中一震,又是一阵惶恐,连忙道:“虞妃娘娘言重了,既然如此臣女便去劝一劝殿下,若是殿下实在不愿服食汤药,臣女也没法子了。只不过虞妃娘娘不要再提及指婚一事,五殿下身份贵重臣女福薄担不起娘娘抬爱。只是还希望娘娘将今日的事情遮掩过去,臣女也就感激不尽了。”
予妃娘娘听完,眉头也舒展道:“这是自然,想来琛儿是信的过你才指名让你过去。琛儿自小就这样,做事不容旁人置喙。你且随我去,到了那儿我也就放心了。”
霍予兮点点头道:“如此,臣女这就随娘娘去一趟。”
去了清琛宫,只见门口的侍女瑟瑟发抖跪在门口,一旁的太监一直在门口张望。来回踱步,手上的毛掸子时不时的在空中抖来抖去。嘴里面不停地呢喃着:“这可如何是好,方才已经请出去几个了,再不喝药奴才怕是性命不保了。”
清琛宫深而长的甬道内不断地有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大气也不敢喘息,空气中凝结的是不可明说的阴郁和胆怯。
霍予兮心下暗自觉得这清琛宫就和胤琛的脸一样,没人会喜欢。只见一位年轻的小公公见了虞妃娘娘连忙胆怯失声跪地道:“娘娘恕罪,奴才照顾不周,至今殿下不肯喝药,奴才该死。”随即连连低头叩首。
予妃娘娘面色严肃,沉道:“你起来吧,让人再盛一碗过来。”
公公见状不禁缓了缓神色,连忙谢道:“谢娘娘,奴才这就去。”
虞妃娘娘随即转头看向霍予兮变了脸色,柔声道:“霍姑娘只管进去,若是琛儿肯喝,就喊一声让人送进去。”
霍予兮点了点头,不失礼貌地微笑道:“臣女尽力。”
霍予兮随即伸手推门,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响,里面充斥着浓浓的汤药味,地上还有些未擦干净的汤药,或许是侍女过于害怕,慌忙之中遗漏掉了。
胤承身后是极为柔软的靠枕,锦缎光滑触之使人心生睡意。胤琛好似对这门声格外反感,正闭着眼声音喑哑低沉道:“滚出去。”
霍予兮闻言轻声向前,见他面色有些冷白,又见他眉头紧蹙,便轻柔道:“不是五殿下让臣女来的么?”
胤琛听到声音陡然睁眼,转头看去不禁支起身子向上坐了坐轻声道:“你来了。”
霍予兮独自走到床边,见他精神还算可以,便说道:“五殿下这是何必呢?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五殿下连这福气都不想要了?”
胤琛静静地看着她,许是因为这次病的太久,一改往日的阴翳,淡然道:“听闻之前是你救了我,为何今日不来?”
霍予兮轻叹道:“之前殿下生死尚未可知,臣女自当全力救治。只是如今脱离了危险,只需服用汤药即可。今日殿下无恙,自然不需要臣女了。”
胤琛见她如此说法,并不满意,随即说道:“若是你侍奉我喝汤药,我就喝。旁的人毛手毛脚,我不满意。”
霍予兮转头看着他,不悦道:“既如此,今日臣女就侍奉殿汤药。”随即向外面大喊道:“将汤药拿进来。”
门口的人听闻顿时喜极而泣,忙不迭地将汤药送进去。
霍予兮拿起汤药冷声道:“张嘴。”
胤琛见她拿着汤药侍奉自己,不禁内心愉悦,随即张开嘴配合着她。
霍予兮一勺一勺地喂,看着他道:“臣女这双手除了写字弹琴,不会做别的。侍奉汤药这活应当是婢女才做的,臣女并不擅长。日后若是再有这类杂活,殿下还是找别人的好。如此大材小用,怕是屈才了吧!”
胤琛听完她的话,停下嘴里的动作,随即倚着身后的靠枕道:“若是其他人侍奉我就不喝了。”
霍予兮将碗放到一边,转头看向他道:“没想到五殿下这么大个人,还耍小孩子心性。你若不喝,你的毒也不会好起来。你若不好,那些关心你的人岂不伤心?”
胤琛见状,轻声问道:“关心我的人也包括你?”
霍予兮垂睫柔声道:“这是自然,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若是不好,虞妃娘娘还不得要了臣女的命?”
胤琛轻笑道:“原来你也怕性命不保,只不过这汤药你侍奉的极好,比旁人强。在我没好之前,你都要过来。”
霍予兮听闻连忙起身,怒道:“今日我是看在虞妃娘娘的面子上才过来的,我已经同虞妃娘娘说了,今日只会侍奉一次,以后若是你不愿喝便不喝,反正也死不了。大不了以后体内存了些毒不至于要命。你自己不珍惜身体,碍不着我什么事。”
随即又说道:“臣女今日已经侍奉完了,五殿下早些休息吧。”随即大步出了门。
胤琛圆脸脸上还留有一丝温柔,顷刻之间阴翳之色又浮上面颊,原本苍白的脸显得更加可怕,手中攥的更紧了些,低声怒道:“不想来,还得看我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