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胤承和皇上一人手执黑棋,一人手执白棋,棋子缓缓下落,却迟迟不肯落定。
皇上沉思静气,似是心绪不佳,便轻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胤承眼睫微垂,面无表情,淡然道:“二王子今日来以城池换取太平,可见并无把握能吃掉西南。”
皇上放下手中的棋子蹙眉道:“今日我见霍丫头并无不愿,只不过这丫头的心思倒是让人意外。她是怕我同意索性多提了些要求,就算面前没路可走,也不让对方好过。”
胤承沉默片刻道:“儿臣认为霍姑娘说的不错,此人阴险诡谲,不可轻信。虽说自古和亲是一种策略,但若是他事后反悔,我朝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上深以为意,皱眉道:“但若是不同意,想必很快战事又起,劳民伤财。”
胤承停下手里的棋子淡漠道:“之前霍将军连拔七城,这次西珀主动求和便说明他们心中已然有所忌惮。即便战事起来,霍将军那边也能应付一二。但儿臣认为若是一味的拉锯,必然提心吊胆。即便这次同意,日后还不能保证他们不再进犯。”
皇上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在理,那你觉得该如何?”
胤承眸眼深沉,肃然道:“儿臣觉得应该将西珀尽数纳入我朝舆图。”
皇上眼里有些惊异,随即蹙眉沉道:”你是说出兵西珀?“随即沉默思索,拿着茶盏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摇摆不定。
胤承见皇上没了话,深知其中的犹豫,便正声道:”儿臣愿意亲自出兵讨伐西珀。”
皇上听闻,吓得连忙喷出一口茶,一旁的公公连忙向前诚惶诚恐地接过茶盏。
皇上面色难看,连忙喝道:“你说你要亲自出兵?朕不同意。朕这几年就要立储,只等着你同意。现如今你要亲上战场,生死未知,储君位置谁坐?”
胤承抬头,一脸坚毅道:“儿臣一直不愿成为储君,就是觉得尚无功绩在身,即便做了储君也难以服众。现如今,是最好的机会。若是赢了这一仗,不仅西南安稳太平,我朝又能扩充疆土。若是父皇能应允此事,儿臣答应父皇,回朝之后就即位太子。”
皇上犹豫不决,缓了缓神色道:“你今日来是打定主意出兵西珀了?”
胤承点头:“是。”
皇上疑狐道:“不再犹豫?”
胤承毅然道:“是。”
皇上思考良久,随即看向他面露不解的神色,试问道:“以前有战事发生你可不曾这般坚决,为何这次非要去?”
胤承沉默,垂首道:“儿臣有自己的考量。”
皇上心下回想,暗自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回想起之前,便问道:“你和朕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霍丫头才一定要去。”
胤承皱眉不答,皇上见他似是不反对,随即了然。沉思道:“既如此,朕也不再劝你。朕可以答应你,让你出征西珀,也不会让她和亲。只不过你这一番情意不能白费,待你归京,朕自当为你做主给你和她赐婚如何?”
胤承抬头,听闻皇上赐婚的时候心中确实欣喜不已。但回想起她今日的那番话,又觉得自己若是这般强娶她她定是不愿,甚至还会觉得自己出征西珀给她压力,让她以为自己为了娶她才这样,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欠了自己才嫁给自己。
胤承转瞬换了神色,沉声道:“父皇不可,儿臣出征西珀并不是要娶她才这样。儿臣不想强人所难,出征西珀本来就是事关国家大事,并非儿女私情,不可混作一谈。若是日后儿臣凯旋归京,定然少不了霍将军相助,还望父皇能让霍将军加封晋爵,以后后辈可以祖荫庇佑。”
皇上见他如此果决,便不再多言随即道:“朕答应你,朕将京中的虎符给你,你可自行调兵。只一点,你要活着回来。不管成和败,你都给朕好好地回来。”
胤承心下觉得感激,连忙笑道:“如此,儿臣多谢父皇成全。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嘱托,安然无恙的回来。父皇保重龙体,这江山的海晏河清还指望着父皇。”
皇上喟然长叹道:“你能好好的朕自当会好。”
霍予兮觉得临走之前应该去弄清楚自己一直以来迷惑的事,遂又去了金崇寺。
霍予兮独自走到后山,发现卢阁里并无鬼云子的身影,看了半天的药材库房,发现人也不见。
随即向阁里的小和尚问道:“小师傅,鬼云大师去了哪里?为何没瞧见?”
小师傅闻言双手合十道:“鬼云大师外出云游了,还请施主留下姓名,回头告知师傅。”
霍予兮笑道:“你就和说他是霍丫头,若是他不在就算了,本来是找他有事情。”
小和尚眉眼中显现一丝惊异,随即笑道:“原来是霍施主,鬼云大师走之前,让我留给霍施主一句话,若是书中的一些词句读之不解,便试着去多读一些。书里写的那些不曾听过的药材和花很美,霍施主不妨去找找看。”
霍予兮听完一头雾水,心中疑窦丛生,外出云游给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即也双手合十笑道:“多谢小师傅。”
回去的路上一直默念着鬼云子的这番话,去了后山发现他拿了很多东西,想必这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了,本来还想给他道个别的。
霍予兮进了霍府已然是晚上了,进了门便一头扎在那本医书里,细细思量每一句话,一页一页地翻着医书,把上次不解的东西悉数罗列出来,暗自想着要多读多品味,便一遍一遍地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这是什么呢?莫不是鬼云子口中的药材?胡陇、胡陇为何听着这么耳熟?“呢喃了几次,忽然眼底惊现一丝异样,这不是自己曾去过的地方么?护龙岗不是以前自己行军路过的地方,可是这发音相似倒是正常。
”参生苗参生苗?这是药材?……神圣庙……啊,对啊,这神圣庙可不是在护龙岗上么?”
“……胡陇冈荔参生苗……”随即越说越快,心里蓦地一震,惊呼起身道:“这不是在说护龙岗里神圣庙么?明夷本是六十四卦方位图中所在的西南位置,恰好这神圣庙也在西南,这老头难不成在说这药材长在神圣庙附近?”
随即眉头沉思道:“研究了快一个月,就为了告诉我这药材在哪里找的到?这老头实在太瞧不起我了吧!怎么可能只留下这句没用的话呢?神圣庙附近荒草丛生的,长出来的花怎么看了能好看呢?还让我去看看,难不成真有什么好药材,能让我去看的肯定不是寻常的药材,那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呀!至于这么神神秘秘么?”
思前想后,霍予兮觉得这次去西南之地一定要去看看,又想起之前的金风寨,暗自思量,一炷香的时间,暗自觉得这件事光靠自己还是不行。
随即叫来江燮问道:“上次我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再过一阵子我便要启程回西南,届时是最好的机会。”
江燮抬眼茫然问道:“小姐要回西南?可是战事要起?”
霍予兮其实心中没底,便道:“我也不知会不会起战事,如今西珀二王子已经到了京城,欲要和亲。不管嫁与不嫁,我都要回西南的。你若是决定好了,我便着手处理此事,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江燮有些惶然,惊道:“小姐要和亲?”
霍予兮点了点头道:“今日乌日格朗欲两座城池求娶,我索要十座。若成便太平,若不成,这一仗早晚要打,不如趁热打铁,全看皇上怎么做了。”
江燮有些犹豫,沉思道:“既然小姐都能为了百姓安定搭上自己的一生,属下又怎能为了自己的手足之情置百姓于水火。若是小姐心下有了决策,属下万死不辞。”
霍予兮点头欣慰道:“我没看错你,既如此,到时候我会带着几个人随你进寨子,到时候你就以回去拜祭祖先为由进去,想来他不会为难你,你只需让他放下戒心就好,其他的我来做。”
江燮垂首道:“一切凭小姐吩咐。”
霍予兮看了看他,想起那天的话,便问道:“我看你到现在孤身一人,可曾想过成个家?”
江燮一愣,似是有些羞赧,失笑道:“属下一直随少爷在军营,都是些糙汉子,有了今天没明天的,不敢耽误人家姑娘。”
霍予兮轻笑道:“那若是有姑娘愿意呢?”
江燮有些失措,抬头看了看不知其中缘由,随即道:“若是有姑娘愿意,属下自然也愿意。不过现在战事未定,属下不敢想这些。”
霍予兮笑意浮起笑道:“成,既然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待战事平定,定会给你找个不错的姑娘成家,你下去吧。”
江燮垂首道:“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