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一族被困于竹园之内,苦苦等待了百年时光。
若不是七夏冒死从竹园脱困而出,恐怕曾经守护了大陆万年的古老种族将会永远地消逝在历史长河之中,不留下一丝痕迹。
当然,这存在一个重要前提。
那便是把元氏一族囚禁进竹园的并非世人所熟知的钟万爻,而是行踪诡秘、令人捉摸不透的无相生。
可当年的意外发生的太快,而知道真相的人又太少。
倘若没有近晚峰后山与师父的彻夜长谈,恐怕至今仍无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因此,在元氏族人的眼中,无相生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他们不共戴天的头号大敌。
为了一雪前耻、报血海深仇,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种族得以薪火相传、绵延不绝,元氏一族坚持了百年。
易年进去封印之时,元氏一族甚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的绝境边缘。
可现在,易年却突然说当初将元氏一族打入竹园的罪魁祸首并非无相生。
这无疑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了七夏的心窝。
百年来积攒下的满腔仇恨竟然在顷刻间化作泡影,这样的事实无论换做是谁都难以在短时间内接受得了。
更为关键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偏偏是钟万爻!
如果是别人,七夏万不会如此。
可为什么是钟万爻!
那是易年的师父,虽然只匆匆见过一面,但从与易年相处中也知道他们师徒两个的感情有多深厚。
而且钟万爻还救过自己的命,那第三封信的指引,是七夏活下来的关键。
面对这残酷无比的真相,七夏瞬间感到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如果没有易年,元氏一族根本不可能出来。
所以这恩人忽然变成了仇人的徒弟,可想而知七夏现在有多矛盾。
瞧见七夏的反应,易年顿时也觉着心头一痛。
这真相可以不说,但自己却不想欺骗七夏,不想欺骗元氏一族,因为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叹了口气,开口道:
“听我说完,把元氏一族关进竹园确实是我师父的主意,也是我师父动的手,但他也是迫不得已…”
七夏听着,眼前一亮。
难不成当年的真相还有转机?
易年瞧见七夏的神色变化,伸手轻轻拍了拍七夏的肩膀,继续道:
“如果我师父没有骗我的话,当时他确实是不得已…”
说着,低沉声音又起,将师父讲的故事,完完整整讲给了七夏。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窗外黑了下来。
夜雨声烦,夜风温柔。
随着易年将真相全部道出,七夏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
如果真如易年所说,那么钟万爻便不是元氏一族的仇人,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还是恩人。
但钟万爻还是错了,因为他没给元氏一族选择的机会。
如果不是有易年这样一个凡心圣体且命格不算之人出现,那么元氏一族的命运依旧是在竹园中消亡。
这一刻,谁对谁错七夏已经分不清了。
七夏知道易年不会骗自己,但她不确定钟万爻会不会骗易年。
所以当年的真相,只有找到无相生才能知道。
如果他身具幽泉戾气,那么一切便明了了。
从易年的讲述中,七夏得知无相生还活着,而且很不消停,只不过没人见过他而已。
深吸口气,看向易年,开口道:
“我相信你,也相信师父他老人家,相信他是为了元氏一族的存续不得不如此,而且他用了百年时间守护竹园,并且我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阻拦,所以师父他老人家不是族里的仇人,今天的事儿我不会和父亲骨爷他们说,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这,是七夏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她相信易年,不见得别人也会相信。
百年的仇恨,很多人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听见七夏如此说,易年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七夏不记恨师父就好。
伸手将七夏拉到身边,轻声道:
“我一定会找到无相生,把当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相信我…”
“嗯,我信你…”
七夏轻声回着,情绪逐渐也恢复了正常。
易年听着,继续道:
“不过有件事儿得抓紧通知一下岳父大人一声…”
七夏一听,眼珠一转,开口道:
“幽泉?”
易年点点头,“对…”
百年前无相生为了突破圣境将主打到了幽泉之上,如今幽泉在落北原出现,他一定会继续打幽泉的主意。
因为他活着,并且没有成圣,所以断不会放弃这条路。
赶紧通知,也能让整日与幽泉抗衡的元氏一族早点儿有个准备,不至于重蹈当年的覆辙。
两人正交谈之时,一阵轻微而清晰的脚步声从屋外缓缓传来。
声音不急不缓,沉稳有力,一听便知是龙桃和黑夜到了。
龙桃向来手脚麻利,做些饭菜对她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然而今天,天都已经完全黑透了,这才姗姗来迟,无非就是想让这小两口能有更多独处的时光罢了。
可是左等右等,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浓,却始终未见二人结束谈话。
实在没办法,只好重重地跺了两下地面,以此提醒屋里的人自己来了。
易年刚刚苏醒不久,身体机能尚未完全恢复,仍处于较为虚弱的状态,确实不适宜过度劳累。
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后,易年先是无奈地苦笑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七夏,道:
“时间过得真快…”
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七夏的肩膀,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只见七夏微微颔首,随后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门开,龙桃和黑夜各自手提两个硕大无比的食盒迈步而入。
将食盒稳稳当当地放置在桌上之后,紧接着打开了盖子。
刹那间,一股浓郁扑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咕噜~~
易年闻着饭菜香味儿,肚子十分配合的叫了起来。
下意识的想要挪腿下床,可这一动,疼痛感立马爬遍了全身。
冷嘶一声,一层细汗布满了额头。
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起了一抹苦笑。
这普通人的身子还真脆弱,半个月了,这伤竟然还没好。
看来身上骨折的地方,没个个把月也不见得能有好转。
瞧见易年要动弹,七夏一个闪身到了易年身前,连忙开口道:
“躺着别动,我喂你…”
易年嘿嘿一笑,摆了摆手,开口道:
“还没残废,手这不是还能动嘛,这都躺了多久了,都快长床上了,活动活动没事儿,放心,有把握…”
说完,又要起身。
“不行,你得听大夫的…”
七夏伸手就要去按易年,同时还朝着龙桃使了个眼色。
龙桃瞧见,刚要开口,只听易年开口道:
“她的医术都是我教的,我还不比她懂得多嘛,你瞅瞅这伤口包的,和个粽子似的,以后修行放一放,把这基本功练好…”
说着,抓着腿挪到了床边。
被易年这么一说,龙桃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与你媳妇说事儿,扯我身上干什么。
不过好在龙桃不是周小爷那等嘴上不能吃亏的性子,只是翻了个白眼,不再理这卖伙计的老板了。
旁边的黑夜见易年要下床,说了句等等转身出了屋。
没多大功夫,搬了辆轮椅进来。
把上面的雨水擦了擦,推到了易年身边。
看着轮椅,易年脸上的无奈更甚。
“不至于吧…”
七夏听见,横了眼易年。
七夏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已经让你一次了,若是再逞强,这床今天绝对下不了了。
易年的脑子有时候转的很快,立马嘿嘿一笑,开口道:
“行行行,就它了…”
说着,借着七夏的搀扶,坐在了轮椅上。
七夏后面推着,来到了桌前。
一桌子佳肴,顿时让易年食欲大动。
也顾不得与他们几个客气,抄起筷子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什么受伤期间的忌口全都抛到了脑后,虽然没了修为,但被元力温养过的身体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若是吃些东西还能吃坏,就真让人笑掉大牙了。
第一波战斗结束,舒服的喝了几口汤。
如此佳肴本是应该喝些酒的,但瞧见七夏的模样后,知道有些不太现实。
往轮椅上一靠,与几人聊起了天。
已经知道了他们回来的经过,目光落在了黑夜身上。
按理说修为全失,那与黑夜的血契应该也消失了才对。
可一人一龙那若有若无的联系依旧存在,虽然不及之前那般清晰,但有和没有易年还是分得清的。
不过从黑夜在沙漠中因为愧疚要自杀的一幕看来,即使没有血契的存在,一人一龙的关系也不会变。
想到此,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黑夜瞧见易年嘴角的笑意,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下意识却觉得身子一冷。
嫌弃的瞪了眼易年,冷声道:
“我对男人没兴趣,你少用这种眼神看我…”
额…
易年听见,笑容僵在了脸上。
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周小爷混的久了,好的坏的全学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