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香樟小屋,肖沅还没有出现,只有三儿焦急地等在院子门口,一见卢奕便跳起来顺着手臂爬到肩头,神秘兮兮道:“我回了一趟嵩岭,探听到一个秘密。”
陶云堇立即把耳朵竖起来:“我最喜欢秘密了,快说。”
三儿道:“云岭地下埋着一件神器,是很厉害的法宝!我们家族遍布天下,我听族人说的。”
阿奕问道:“什么法宝?”
三儿摇头:“不知道名字。”
陶云堇一拳击在掌心:“那还等什么?动身!目标云岭。”
二天后,卢奕瘫倒在云岭某个不知名山丘上,道:“三儿,云岭那么大,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法宝的具体位置啊?”
三儿站在他肩头以手扶额,四下眺望,嘟囔道:“应该是这一带吧!好像,似乎也有可能是那边的那座山包。哎呀,我也是听人提了那么一句二句,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也搞不清。”
卢奕长叹一声,只得继续漫无目的往前走。
空中飘来一股粪臭味,似乎有野兽在附近出没。三儿抱紧了卢奕的脖子,卢奕笑道:“怕什么,如今我可是强者法士,一般的猛兽根本不用在乎。”
前方出现一个洞穴。
卢奕笑道:“你看,根本没有什么猛兽。那股臭味是从这洞里飘出的,说明有蝙蝠栖息在里面。”
陶云堇一听有蝙蝠,吓得直往后退:“我最怕这种东西了,咱们赶紧走吧。”
拉着阿奕就走,三儿站在他肩头忽然往洞穴一指:“那是什么?”
洞口地上有一块不起眼的岩石,阿奕回身走过去蹲下一看,是一块印有脚印的石板,上面的脚印似乎来自人族,但也没什么奇特。
他正要随手扔掉,陶云堇忽然叫道:“等等!这个像是……化石!”
阿奕挠头:“什么是化石?”
陶云堇仔细端详这块石板,石质坚硬,与周围洞穴的石质并不一致,看起来像是地下或者山体岩层中的某一层,因为某种原因出露地表。
她说:“我在博物馆见过恐龙脚印的化石,恐龙踩在泥潭中留下脚印,随后脚印被沙石填满。这块土地在后来漫长时间之中形成岩石沉积,当初的泥潭变成极为坚硬的石质,而填满脚印的沙石却风化消失,于是形成了中空的脚印化石。”
阿奕听的似懂非懂,问道:“这说明什么呢?”
陶云堇注视他:“说明你们这个世界,人族的历史可能要比想象中更加久远,以至于能够形成化石。”
阿奕点头:“对啊,不是说开辟洪炉的圣祖就生活在万余年前吗?”
陶云堇转头注视洞穴:“而我们现在就处于至少万余年前的人族生活过的遗迹当中,说不定比那还要早。”
三儿也注视洞穴:“要不要进去看看?”
陶云堇没有动弹。
阿奕催促:“还等什么?”
陶云堇道:“我怕蝙蝠。”
三儿差点从肩头摔下来:“你一个强者法士,居然害怕区区蝙蝠!”
陶云堇不理他的激将法,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三儿凑近一看,是一些鬼画符一样的图画。“这是什么?”
阿奕看了呆住:“这不是《降魔咒念文字录》里面的符箓吗?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陶云堇头也不抬,一口气在地上画了十来张符箓:“刚才你跟着三儿满山乱跑的时候,我一直在心里默默地记。这符箓是一种结界,可以让我们避免受到蝙蝠的侵扰。”
正说着,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极为尖锐的啸鸣。
那种声音凡夫俗子听不见,但法士可以听见。
陶云堇猛地抱住头:“超声波!蝙蝠来了!”
一大片黑影从洞穴深处呼啸而出,正是蝙蝠!
阿奕赶紧伸出手指往地上的十几张符箓一指,灵气注入,十几道金光散射之后符箓从地上飞起,随后空气发出嗡的一声,十几道看不见的结界在身体四周拼接形成。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蝙蝠来不及躲避,纷纷撞上结界,一只接着一只栽倒在地。后面还有黑压压数百只,则分开二边从旁绕出,飞上高空远走。
阿奕推推陶云堇:“好了,蝙蝠都飞走了。”
陶云堇站起身,看看地上掉落的蝙蝠尸体,小心翼翼地抬脚跨过,往洞穴深处走。
走了大约几百丈,洞穴仍然深不见底。
忽然又传来一阵极为尖锐的啸鸣声!
陶云堇没想到里面还有第二波,吓得赶紧伸出手指,直接用灵气在空中书写符箓。
可是她写得慢,蝙蝠飞得却极快,眨眼就冲到面门前。
阿奕挥动双拳,舞得虎虎生风,如同一道屏障挡在身前,双脚接连踢打,空中落下无数蝙蝠尸体。
这一波蝙蝠从他身边绕过,口中尖啸着飞上高空。
陶云堇呆立不动,眼神中一片颓废:“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藏书楼的符箓典籍那么少了。因为临阵对敌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画啊!”
阿奕轻拍她的脑袋,温和笑道:“等我们熟练了就能更快。”
越往里走,洞穴越是宽敞,空气流通非常顺畅,不时有水滴从洞顶滴下,显然这是一个地下溶洞。
洞穴里完全没有光照,三儿习惯地下环境,阿奕的目力能够在暗中辨物,因而倒也走得不慢。陶云堇则一心一意地画符箓,生怕前方还有蝙蝠群。
忽然有轻微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在轻声吟唱,细听是个女子的声音。
阿奕一愣,为了躲避猛兽袭击住在洞穴中是常有的事,但是为什么住得这么深?距离洞口偏远的地下溶洞中,搞不好自己也会迷失,况且洞中太过潮湿阴暗对身体不利。
再往前走几十丈,果然见到一个年轻女子,怀中抱一团衣物蹲在角落里,口中正轻唱小曲儿,眼睛看着怀中的衣物,双臂轻轻摇晃。
陶云堇立即看明白了:“她抱着一个婴儿,在哄婴儿睡觉。”
阿奕伸长脖子看那女子怀中的衣物,但覆盖得很严实,看不到婴儿的身体。
陶云堇看了看洞穴深处,前方似乎还有不少分岔,看起来整个地下溶洞的规模不小,靠自己一个人探索实在不是易事,于是咳嗽一声,对那女子道:“这位姐姐,我们是过路人,好奇进来看一看,请问你住在这个洞中的吗?这洞有多深?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事情?”
那年轻女子抬头,把视线从怀中婴儿挪到卢奕身上。
陶云堇和阿奕见到她的眼神,都是心头一跳,那双眼眶中空洞迷茫,什么光亮神采都没有,似乎眼眶里的是一对假眼珠。
那女子嘻嘻一笑:“你是什么人?有没有孩子?”
阿奕对这个问题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很想要寻一个男孩子,与我的女儿配成一对儿呢!”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怀中婴儿。
陶云堇和阿奕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皆是心中一凛。
陶云堇指指女子怀中婴儿,小心翼翼道:“姐姐,你的女儿……还好吗?”
那女子叹气道:“我如今只记得她二年前的模样,胖乎乎的软绵绵的,长得可真漂亮!可惜被老虎叼走了,只剩下这张襁褓。我的女儿,她被吃光了。”
女子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陶云堇走近几步,朝她怀中的襁褓看去,里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阿奕扯着她后退一步,警惕地朝那女子道:“姐姐节哀。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那女子兀自把头埋在襁褓中哭泣,边哭边道:“我是陈家村人,二年前女儿出事后,来到这个洞穴,想要为女儿寻一块阴宅。寻到阴宅后,还打算为女儿寻一个年龄仿佛的男孩子,配成一对儿。你看看,这个洞穴作为阴宅可好啊?”
阿奕看看四周:“不好意思,在下不是方士,不懂这些。”
那女子空洞的眼睛朝他看来:“不过你是个男孩子,虽然大了点。若女儿泉下有知,大概也会体谅为娘的无奈。”
阿奕忽然从她空洞的眼眶里看到二点幽火,头皮一麻,顿时想起来以前听到的一个传说,人死后魂魄大多进入幽冥地府,但也有些魂魄不愿往生,在世间游荡,最终变成恶灵。
尽管恶灵是幽冥地府中阴差鬼将捉拿的对象,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难道眼前这个便是恶灵?
他脑中这些想法一产生,陶云堇便立刻知晓,把手指背到身后开始暗暗画符。
“不要!”阿奕连忙阻止。“恶灵对灵气符箓特别敏感,此举会激怒她。若不激怒她,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心怀怨念的可怜的魂魄而已。”
对面那女子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眼眶中二点幽火猛地扩大,恶狠狠盯着他道:“你鬼鬼祟祟在做什么?作法捉拿我吗?我不要去幽冥地府!我要陪着我女儿!你这个该死的,我要杀了你,与我女儿葬在一起!”
眼眶中幽火猛地脱离眼眶飞出,如二团黑色火焰朝卢奕飞来。
陶云堇猛地甩出身后符箓,朝二团黑火砸去,口中猛喝:“给我定!”
那二团黑火受到一滞,猛地再扩大一倍,将灵气符箓撕碎,从中央冲出,嗤一声透过卢奕眉心,钻入体内。
卢奕愣愣站在原地,却发现身体不由自主地迈开双脚往前走去。
灵台中,阿奕一扭头,见陶云堇正在控制身体往那怀抱女子的婴儿走去。
那女子此刻瘫软在地上如一滩烂泥,脸部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脱去水分,布满皱纹,直到变成皮包骨头的干尸。
陶云堇则接过她手中的襁褓,轻柔地抱在怀中,从口中吟唱一首小曲儿。正是哄婴儿睡觉的那首曲子。
阿奕听得毛骨悚然。
陶云堇被夺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