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不到,卢奕顺着树干一路走到底层。天上有较厚的云层,所以月光并不是很亮,能照到底层的就更少了。
羽族的生活习惯比较固定,早出晚归,所以日落之后除了几家酒肆,很少有店铺还会继续营业。
他走在这一层,不知是不是太过敏感,总觉得今夜这里有一丝异样。
安静得出奇。
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好像热闹的戏班散场,人一下子都走掉之后的空寂特别令人难受。
不禁有点自嘲,现在的自己孤零零飘荡在此处,就好像是一个幽灵一般。
他没有发觉,在他头顶上的一层,有大量军士埋伏在树叶茂密之处。其中一人盔甲闪亮,看起来军衔不低。
他举起马鞭指着卢奕,问左右道:“这个小子是谁?为何在此处?”
左右军士相互看了看,都摇头不知。“兴许是个老百姓?”
那领头的将军骂道:“放屁,哪个老百姓三更半夜像个鬼一样在街上游荡?”
左右军士被骂得低了头,小心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领头的将军怒气冲冲地看着卢奕,道:“找个人跟着,看他去干什么。”
左右立即领命去了。
在卢奕前方,五六条街道之外,阳玲玲正在兴冲冲地前往品香馆,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但是总觉得今夜周围有些异常,她不禁皱起眉头,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一条黑影忽然朝她扑来,阳玲玲大惊,正要拔剑,忽听对方道:“是我。”
一个人解开面纱,阳玲玲笑道:“师兄,你吓死我了。干嘛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那人脸色严肃:“堂主叫你,马上跟我走。”
阳玲玲一怔:“现在?可是……”
那人回头狠狠瞪她一眼:“别废话。”
阳玲玲气息一滞:“是。”
于是跟着那人转弯走进一条小巷,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一个人影从阴暗处走出来,朝那二人消失的地方眺望一会儿,随后匆匆走回阴暗处,拐过弯来到品香馆的后门,么么么,么么,敲了三长二短。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门内有人问道:“怎么了?有可疑的人吗?”
那人站在门外,眼睛不停打量四周,回答道:“有,一男一女,不过刚刚已经离开。”
门内的人道:“我去回禀一声,你不可大意,继续回去盯着。有人接近,马上通报。”
那人称是,离开后门快步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闭。
卢奕脚步轻快,不一会儿就穿过半个城镇,来到品香馆大门前。
只见这家酒肆大门紧闭,楼内毫无灯光。
他挠挠头:“咦,今日歇业吗?”
在围墙外转了一圈,拿不定主意。抬头看看月亮,戌时未到,就这么离去好像不大好,万一阳玲玲来了呢?再说切磋不一定要在酒肆里,爽约总不是君子所为。
于是在门外靠墙站着,等待阳玲玲。
上层隐藏在树叶茂密处的将军得到下人报告:“将军,那小子到了品香馆门前,不知道为什么没进去。”
领头的将军眉头皱在一起,骂道:“他*奶奶的,他到底是哪边的?把老子搞糊涂了。”
左右人道:“将军,反正不是我们的人,管他呢。时辰一到,就冲进去。”
旁边又有人道:“那万一真的是老百姓呢?”
领头的将军怒道:“这个时辰出来喝酒,还非要找品香馆,老子不信他是个清清白白的老百姓。不管他!”
品香馆二楼窗户里,有人扒开一点点窗帘往外看,见到卢奕倚靠在墙角,深深皱起眉头:“就是他?”
身后人道:“不错,一直站那儿不走。会不会是个探子?”
那人摇头:“要真的是,那也太明显了。”
身后人道:“我们怎么办?这小子站那儿太扎眼了,万一把我们暴露了怎么办。”
那人道:“你去,探一探他的虚实。”
身后人应声而去。
卢奕正倚靠在墙边,忽见对面的小巷子里走出一个乞丐,身材瘦高但腰背伛偻,浑身上下破破烂烂,手里抓一个破碗,另一手拄一根竹杖,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正是戌时。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阳师姐,你想要跟我比易节而长?嘿嘿,你骗不了我!
那乞丐正一步步走近卢奕,心中盘算,该怎么样试探这小子的虚实。是假装摔倒撞他一下好呢,还是经过身边的时候顺手摸走他的钱包,引他来追比较好。
一边走一边就来到了卢奕面前,忽见那小子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双目盯着自己炯炯有神,心下一怔,怎么,我暴露了?我不是伪装得很好吗?
正发愣,那小子突然暴起,身子如同竹竿似的节节往上蹿,体型膨大了数倍,遍布身躯的肌肉鼓胀狰狞,如同岩石一样坚硬。“哈哈!跟我比易节而长!怎么样?我厉害吧?”
一个铁塔似的巨型大汉朝乞丐伸手抓来,双臂鳞甲铮铮作响。“来吧!过招!”
乞丐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化出真身,是一只伯劳,振翅就要逃跑。
那铁塔似的巨型大汉笑道:“你是伯劳,我就是大鵟,看你往哪里逃。”
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巨型大鵟鸟,尖牙利嘴便朝伯劳啄去。
二楼窗户里的人一看,不好,打起来了。迅速对身后人道:“快告诉大家,情况有变,迅速撤离!”
隐蔽在上层树叶茂密处的将军一见,不好,打起来了。
身边人慌乱万分:“怎么办,将军,时辰还没有到啊!”
旁边人急道:“可是万一里头的人逃走了怎么办?”
领头的将军把脚一跺:“冲进去!”
追着伯劳不停兜圈子的大鵟鸟正在兴头上,忽然觉得头顶有一丝异样,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无数兵将从天而降,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自己,嘴里喊打喊杀一片。“冲啊!”
伯劳一看这阵势,尖叫一声,撞破品香馆的大门冲了进去。
大鵟倒吸一口冷气,眼看周围方圆五十丈内都逃不出去,不由分说也跟着伯劳逃进品香馆。
“官兵来啦!快逃啊!”伯劳与大鵟几乎是同时闯进品香馆大堂。
虽然漆黑一片,可是卢奕还是凭借极佳的目力看到,这里满满当当挤满了妖兽,足有上千头之多。
几乎都是元妖。
卢奕一下子懵了。这是进了贼窝啊!
几乎与此同时,头顶的喊打喊杀声已经来到,无数兵将落进品香馆的院子里,已经与不少妖**上了手。
大堂里的妖兽当中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日子过不下去了!老子跟他们拼了!”
纷纷有人响应:“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痛痛快快!”
所有妖兽都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浑身热血沸腾,面目狰狞,纷纷朝院子里的兵将扑去。
卢奕夹裹在人流之中,被带到院子里,看到满目血腥的场景。
无数妖兽、兵将被斩落头颅,或者撕碎身躯。有些元妖大概几天没碰血食,刚刚扑倒一个兵丁咬下头颅就迫不及待地吞食身体,冷不防被身后的军士一刀砍断了脖子。也有的兵丁刚刚把长矛刺入妖兽腹部,来不及拔出,后背就被人一爪插入,掏出心脏来。
卢奕奋力躲闪,想要躲开人流冲出去,可是哪里出得去,所有出口都被兵将把守,外面还有人不断往里涌入,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纷乱中后背中了一刀,被妖兽夹裹着逃往围墙。官兵数量明显占优势,头脑清醒的开始逃离,卢奕跟着他们劈开一条血路,跳上围墙。
“一个都不许跑掉!”外围的弓弩手大喊。
嗖嗖嗖嗖嗖!箭矢连发,接连倒下一大批妖兽。
其中一只被整支箭矢贯穿,倒在卢奕身前,卢奕一看那箭促,精钢所制,专门对付元妖的强悍肉身。官兵是有备而来。
嗖嗖嗖嗖嗖!前方天空又压上来一大片黑蒙蒙的箭矢。
腾!一身苍龙甲覆盖全身,手掌一扬,袖中道道寒光激射而出。
叮叮叮!一手长刀左右挥舞,挡下一半箭矢。
嗤嗤!双腿各中一箭,苍龙甲竟然被射穿。
身旁的妖兽又倒了一大片。
对面的弓弩手弯弓搭箭,正准备二次射击,忽见前方一片寒光闪烁,什么东西正破空而来,发出嗤嗤嗤嗤刺破空气的声音。
待那东西飞近一些才发现,是数百枚冰晶,尖锐如同钢针。但是体型那么细小,看着不会有太大杀伤力。
有人开始躲闪,有人只是抬起手臂用鳞甲遮挡。
铮铮铮铮!冰晶刺入鳞甲,果然不能穿透,而是立即消融,发出丝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有一种特殊的液体从冰晶内流出,流入鳞甲的破口内。
“什么东西?”有人纳闷,凝神去看,却闻到一股酸臭腐烂的气味,顿时大惊:“有毒!”
“啊!”旁边有人大声惨叫,弓弩手哗啦啦倒下去一大片。
包围圈顿时撕开一个大口。
卢奕挥刀斩断箭杆,飞速逃遁,身后也有不少妖兽跟着四散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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