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炎的话让王文光哑口无言。朝廷、宫里放出了大量的地给百姓,这他是知道的,但是地价腰斩一事他是不清楚的。一来他已离开京城半年多了,对于京中最近的变化实在不大清楚;二来他本就不懂农事,对于地价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因此,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韩炎的话是否属实。
此时他也顾不得去计较估值的高低了,只在心中默默盘算家中剩下的财物是否能凑够两百万贯之数。
将近巳正时分,一队土兵终于护送着十几辆马车来到“瑄璧楼”,车下卸下来数十口大箱子在院中一排排摆放整齐。
“王公子好大的阵仗啊!怎么?这是怕我黑吃黑不成?”祁翀手中折扇轻指四周林立的土兵调侃道。
“连总说笑了,这么多东西总得有人照看不是?”王文光脸上一红,含糊了过去,笑道,“您看,我的东西都到齐了,请连总验资吧?”
“行啊,老韩,请几位大朝奉出来吧!”
“且慢!”王文光突然出言制止,不好意思地凑到祁翀跟前讪笑道,“连总,这个......家里有些东西不便让外人看见,能否行个方便,不要在这里验,找个避人的地方......嘿嘿嘿......”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连述”似乎很能体谅王文光的顾虑,爽快地答应了,“让人把东西抬到后院去吧,反正我请来的几位大朝奉和账房先生也都在后院罩房歇着,那就正好让他们在那儿验吧!老韩,将无关人等一概驱散!”
“是,大公子!”韩炎应了一声,将前头来吃饭、看热闹的食客都请出了二进院,同时关闭了院门。
王文光一看“连述”一直端坐不动,显然没有亲自去看的打算,心中安稳了不少,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庞福跟去后院盯着。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叠厚厚的清单被送了出来。
“大公子,大朝奉们已经估值完毕。”
“念!”
“金嵌宝石石榴杯十个、金嵌宝石菊花杯十个、金嵌宝葵花酒杯十个、金嵌宝石荷叶杯十个......金嵌宝石福寿龙盘四个、金嵌宝石八仙庆寿葵花盘四个......金累丝嵌宝宝塔一座、金累丝嵌宝罐一个、金累丝嵌宝龙耳炉一座......以上金器共估值四十九万贯;
银狮驼鸳鸯宝瓶水火炉一座、银香炉一座、银果盒八座......银点翠杏叶壶十把、银狮象壶六把、银寿星壶六把......银各色酒盂三十个、银点翠桃杯三十个、银素酒盘五十面、银汤碗八个......以上银器共估值三十六万贯;
镇宅世宝紫玉杯一个、玉八仙捧寿屏风一座、玉八仙捧寿金锁壶二把......玉中葫芦杯一十二个、玉嵌宝石杯二十个......玉寿字八宝盘二面、玉绦环盘六面......玉螭虎绦环一十二件、绣球狮子玉带二条、螭虎阔白玉带二条......以上玉器共估值二十七万贯;
金厢犀角酒盘一十二面、金厢象牙套杯二十个、金厢玳瑁酒杯二十个.......以上杂器共估值八万贯;
大红妆花过肩云蟒缎八十九匹、青织金仙鹤云缎六十八匹、绿遍地金缎三十五匹、蓝云缎一百二十匹......以上锦缎共估值十五万贯;
胡环番马图一、黄筌百雁图一、李昭道金碧山水图一、谭存斋仕女图一......韦庄借书帖一、林藻深慰帖一......以上书画共估值三十万贯;
另有铜钱十扛,共计十万贯,加上先前的房产、土地,以上总计二百零一万贯!”
“哈哈哈......够了、够了,刚刚好啊!”王文光高兴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身后的庞福也连声道贺。
不料韩炎接下来一句话却有如一盆冷水泼了他一个透心凉:“王公子切莫高兴地太早!您的验资——没过!”
“啊?你——什么意思?连总,这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要耍赖吧?!”王文光大惑不解,警惕心大起,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耍赖?哼!笑话!我们平原商号差你这点钱吗?用得着跟你耍赖?解释给他听!”
“是,大公子!”韩炎微微躬身又转向王文光道,“王公子,你是有二百零一万贯的资产不假,可据我们所知,你还有十万贯的外债呢!”
“债?什么债?”王文光一时没想起来缘由,被问了个一脑门子问号。
“王公子,你刚才拿来验资的几幅书画里有一幅‘谭存斋仕女图’,那画不是你的吧?”
王文光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结巴起来:“这......你......你怎么说那画就不是我的?”
“这你可问着了!你要说别的画我可能还真不大懂,但是存斋先生的画咱们商号还真知道!你可别忘了,平原商号京城书画店是出售存斋先生画作的唯一商家,每一幅画卖给了谁商号都一清二楚!这幅《仕女图》根据商号的记载,应该是去年出售给了国子监的李祭酒,怎么会在你手上呢?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卖给你的,一种是他借给你——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你祖父赏玩!可据我所知,李祭酒对这幅画爱不释手,他又不缺钱用,怎么可能割爱呢?那就是说只能是后一种情况——借的!既然这幅画不属于你,那么就得从中摘出来,除非你能证明这画是你买下来的,否则,我们不能将这幅画算作你的资产。大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错,是这个道理!之所以要验资,就是要检验股东自身抗风险的能力以及股东的诚信,降低钱庄在经营过程中因为不确定因素而带来的风险。如果股东自身的资产都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那肯定是无法通过验资的!”祁翀点头道。
韩炎微微一笑:“所以呀,这幅画的价值就得从中扣除——几位大朝奉给这幅画估的价值是十万贯,那么扣除之后就剩下了一百九十一万贯——王公子,您还差九万贯呢!”
“不就是区区九万贯吗?我这就让人回府去取些珠宝首饰来,怎么还凑不齐这九万贯呢!”王文光说着就要往外走,身后却传来祁翀冷冷的声音:“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