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街一共历经两个时辰,从皇宫出发,从东城绕到西城,转了大半个京城。
等到杜千陌回府已经是午后了,骑了这么久的马,又不曾喝水吃东西,累的他腰酸背痛,又饥肠辘辘。
“三哥哥定是饿坏了了吧?阿满给你准备了许多爱吃的,快过来……”杜子衿在毓梳院备下酒菜,安筱毓则已经去忙着准备明日宴席的一应事宜了,已经开始有关系亲近的送来了贺礼恭贺,迎来送往的也需要亲自接待。
“我是过来跟母亲先请一声安。”杜千陌在距离杜子衿好几步之外停下,“妹妹别过来,我一身汗味马臊子气,小心熏着你,待我沐浴更衣之后再过来用饭。”
杜子衿在杜千陌制止之初就听话的停下脚步,在听到杜千陌的理由之后,不由得啼笑皆非的打趣,“哥哥还没当上夫子呢,就要开始迂腐起来了吗?事有轻重缓急之分,三哥你都饿成这样了,洗个手先填饱肚子再说才是,自个儿家里不必讲究这么多繁文缛节。若是等你沐浴更衣完,大约不是饿晕在木桶里就是饿过了火吃不下,该是多伤身体?”
杜千陌在听杜子衿说话之际已经接过牧渔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手,听到她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通,十足唠叨的小老太婆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才嫁了人一个月,怎么就变这样子啰嗦?”
杜子衿瞬间噤声,默了默,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瞪着一双美丽的杏眸,“三哥这才知道成了婚的女子是这样啰嗦的?等你娶了三嫂之后还会有更多更深刻的了解呢。”
杜千陌一脸敬谢不敏的坐下,拿起筷子就快速风卷残云的吃起来,像是饿狠了的样子,虽快却依旧十分斯文,有着良好教养的样子。一边吃一边还含混不清的开口调侃,“那还是算了,我只有一个妹妹啰嗦说教就够了,再多一个头都要大了。”
杜子衿一听,却是心中涩涩的痛起来,前世三哥为了她也是不愿娶妻,他那样怜惜心痛自己,不愿把多余的心和时间分给别的女子,最后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奔赴黄泉,连一个为他裹尸的人都没有。“三哥哥说的什么胡话,做妹妹的哪能管哥哥一辈子?等哥哥娶了嫂嫂,阿满也就不会再啰嗦管你了。”
杜千陌听着,夹菜的动作一顿,想着杜子衿说的那种可能性,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若是可以,他倒是真的想让阿满唠叨一辈子,他想那必定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你这丫头……”杜千陌掩饰黯然宠溺一笑,他心中更清楚,如今的幸福已经是过去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了,是上天额外恩赐给他的了,他不能再贪心更多。
杜子衿嗅了嗅,皱了皱鼻子嫌弃道,“果然好大一股马臊子味儿,哥哥赶紧吃完回去沐浴歇息。听闻晚上亲近的几家亲戚好友都会过来,届时免不了先哥哥过去说话喝酒,又费体力又费心力,明儿是哥哥的正日,事儿更多,可需要一个好的精神头。”
杜千陌见她一会儿一个说法,不由无奈的摇头,“是,妹妹说的极是,那我这就回屋了。”
杜子衿见他这个样子,却是满足的笑了。
是日,杜家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门前车水马龙,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就连已经好几日没有下床的杜老太爷也奇迹般的直起了本来已经佝偻了的背脊,头也不昏了,眼睛也不花了,咳嗽也停了,声如洪钟,稳如泰山,把客人们招呼得面面俱到。又叫人取钱出来,上上下下行赏,放爆竹,燃烟花,图的就是一个喜庆热闹。
京兆尹、六部诸位尚书侍郎、大理寺、钦天监、王侯将相、王孙公子、世子郡王、公主驸马等等,一股脑的都涌来杜家。更甚者杜千陌书院的同窗和夫子等来特地请了来,为了与杜家错开,王家和苏家特地延后了设宴庆贺的时日,今日大约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亲朋好友都来了,不管是有没有拜帖邀帖的。幸而定国公府够大,容得下这上百桌的人数。
杜千陌自是一早跟着杜淳风到了外院招呼男宾,就连大忙人的杜淳林也是特地放下手头的事特地留在府中帮着一起招呼客人。
杜子衿也是一大早起身,帮着安筱毓处理这样那样的事情。杜家也许久没有承办这么大的宴席这么热闹了,加上大夫人林氏和三夫人李氏,依旧忙得手忙脚乱。
杜子宁因着出阁在即,便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只是在闺房招待了一些平日交好小姐妹。
杜子灵则不然,她仿佛已经从那一场世界末日的灾难中缓过神来了,对于齐王的抛弃也已经能够认清事实,死心了。是以,她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趁着今日青年才俊、王孙公子齐集,好睁大眼好好再挑选一个才是。
一大早,她就起身梳妆打扮,对镜贴花,想着如何巧妙的遮掉左脸的那一道疤痕,至少要修饰的让人不会一眼瞧见她就盯着那道疤痕猛瞧。
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见她穿得光鲜亮丽,脸上露出不敢苟同的神色,“小姐,你还在热孝中,怎么穿如此打眼的衣服?今日也只是出去小露面一会儿即可……”
“闭嘴,我只主你是仆,什么时候本小姐的事情也轮得到你一个老东西指手划脚了?”杜子灵恶狠狠的回头骂了一句。
常嬷嬷就噤声了,心中却是十分担忧今日杜子灵又会当众做出什么失态之事引人诟病,回头便吩咐了秋枫将此事悄悄去告诉了三夫人李氏。
热孝之中的儿女若是穿红戴绿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喜笑颜开,那是要被鄙视嘲笑不贤不孝的,仅有的一点名声都要损毁殆尽了。
临近午时之际,杜子衿正要安排诸位女眷入席,便听得外头一声通传,说是礼亲王妃带着悦郡主来了。
杜子衿微微错愕,若是她没记错,娘亲似乎并未给礼亲王王府下帖子。
礼亲王府不是一般的人家,没有帖子也会贸然上门贺喜,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失礼之事。可是人已经到门口了,杜子衿转年之际还未想明白,便只能先匆匆过去将人迎了进来。
直到见了娇俏动人的悦郡主含羞带怯的笑容,杜子衿心头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