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峰上朝云殿。
天色渐黑,明月高悬,小夭独自一人坐在凤凰树下的秋千架上,神色平静,静待来人。
玱玹顺着廊下的月色而来,站在小夭身后,轻轻推起了秋千架。
小夭如释重负地说:
“哥哥,现在你可以问了,所有问题我都可以解答。”
玱玹沉默了一会,又推了几下秋千,这才低声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我相信即使告诉了你这场刺杀,你也可以伪装的很好,但是事关重大,容不得一点差错。
所以我更相信真正一无所知的状态下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
玱玹微不可闻的叹了叹气,
“小夭,你没说实话。”
小夭无声笑起来,玱玹还真是不好糊弄。
玱玹说:“你不告诉我,是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也是被你蒙在鼓里、不知始终的人,所以整件事便与我无关。
算计,谋划一切的人是你,而我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爷爷只会对我更愧疚,为了补偿我,我在轩辕的发展就会更加顺遂。”
小夭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淡淡地说:
“玱玹,你真是天生的政客!”
玱玹站在秋千架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玱玹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那个狐狸人偶,就是那条狐狸尾巴做的,对么?”
小夭说:“用万年狐妖的尾巴炼制而成的狐狸人偶,是连伏羲、女娲大帝都探查不出真假的存在,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出来破局的法子。”
“所以苗圃去的是青丘?”
小夭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见你与涂山氏素无往来,他们怎么会轻易答应呢?”
“涂山夫人病重,我送了能续命的灵药过去,换了狐狸人偶。”
小夭的医术,玱玹还是了解几分的,便并未多想。
玱玹摘下一朵凤凰花,放到小夭手上,问出了最后一个不光是他还有爷爷也十分疑惑的问题:
“绝杀榜的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
小夭却仿佛早就料到了玱玹会有此问,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
“我在大荒流浪的时候,结识了一位颇有名气的杀手,他受伤的时候,我帮他疗过伤,他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后来我濒临绝境,生死之危之时,他亦曾多次舍命救我。
我回到皓翎以后,他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便也知道你,所以绝杀榜这件事,是他特意告诉我的。”
玱玹问:“濒临绝境?生死之危?为什么以前从未听你提过。”
“哥哥,都是过去的事了,说与不说,有什么意义呢?”
玱玹不认可的说:“好歹人家是对你有过救命之恩的,我和爷爷怎么都应该有所表示才是!”
小夭吓的直接跳下了秋千架,连声拒绝,
“不用,不用,他救的是我的命,这份情合该我自己去还,让你跟外爷去还,算怎么回事!”
玱玹又说:“那他之前救了你,现在救了我,我自己对人家表示一下感谢之情,总可以吧!”
“不可以,不可以。”
小夭毫不犹豫的果断拒绝。
她又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喘了口气,平复一下心跳,状似有点难为情的说:
“他这个人,那个...比较特别,性子跟我一样,很是古怪,你的这份情,他只会算在我头上,你去还,他也未必会要。”
让外爷和玱玹对相柳表示谢意,这三个人聚在一起的场面,小夭真的是光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玱玹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了,这大荒内什么时候竟多了这么个有意思的人。”
小夭在心里吐槽,早就有了,你还认识呢,就是那个别人一提,你就立马变脸的防风邶。
玱玹看着小夭这实在算不上正常反应的反应,幽幽开口问道:
“小夭,这个人不会就是你上次说的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小夭嘻嘻一笑,坐回秋千上,自己晃荡起来,
“你问的这个问题,跟本次刺杀无关,我可以不用回答。”
玱玹的脸上浮上一丝苦笑,有的时候,不回答往往就已经是答案了。
小夭坐在秋千上问:“哥哥,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玱玹轻轻推动秋千,“没了,就这几个问题便已足够。”
玱玹有些自嘲地说:
“离开皓翎前,蓐收还跟我说,让我在轩辕一定要照顾好你,结果到头来,不是我照顾你,反而是你一直在保护我。”
如果不是小夭,这次的绝杀局,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破解。
他必死无疑。
是小夭救了他的命。
小夭微笑着说:
“若是我明知道你有危险,却无动于衷,那怕是哪一天,我真的死了,到了地底下,我们的亲人,没有一个人会原谅我!”
玱玹久久没有说话。
小夭轻飘飘试探着问:
“外爷,还在生我的气么?”
小夭带着阿念回来朝云峰,第一次被拦在了朝云殿外。
轩辕王...并不想见她。
小夭也不在意,命人把惨死的狐狸人偶送进殿内,转身就带着阿念回了侧殿。
阿念很乖,也很聪明,并没多问什么,一直待在屋内。
玱玹听见小夭的问题,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从你和阿念带着狐狸人偶下了朝云峰,我和爷爷在屋内下棋,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有人前来禀报你们在城中的一言一行。
爷爷说,让我和他一起看看你安排的这出好戏。
你何时进的宴会,进去以后,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人一字不差地传回朝云峰。
可以完全说是实时演绎。
其实爷爷也并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总归还是有其他原因在,我看的出来,爷爷他...其实很欣赏你。”
小夭笑起来,“看来德岩小瞧了朝云峰的守卫,我也低估了外爷。”
随即她又无所谓的说道:
“气便气吧,反正明天我就要回玉山了,等我再下山回来,我估计到那个时候,外爷的气便是不想消也要消了。
就是可怜哥哥你了,得装成重伤的模样,在这朝云峰最起码得待上一个月吧。”
小夭又调侃玱玹,
“这回阿念可开心了,再也不用担心你去什么歌舞坊了。”
玱玹无奈地笑。
在朝云峰待上一个月,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反而是天大的实在。
能陪在一国君王身侧,被每日教导,他的那两位王叔不知道有多期盼这个机会,但是这么多年却从未得到。
小夭救的哪里只是他的命呢。
她是在操控轩辕国的未来。
这才是爷爷不见小夭的原因,一国帝王之威受到挑衅,哪位帝王能平静以待呢,也幸好小夭是个女子,不然爷爷怕是不会只是不见她这么简单。
小夭下的这盘棋,竟连爷爷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这也是小夭不将刺杀这件事告诉他的根本原因。
她选择一个人独自承受轩辕王的怒火,而把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好处都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