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从阿念手里拿过玉简,浏览起来,里面竟是轩辕氏族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大部分是各位世家大族子弟的介绍,多为年轻一代,还有每个人物背后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的联姻标注。
小夭朝着防风邶送去钦佩的目光,这礼物可真真是送到阿念心坎上了,怪不得阿念连二哥都叫上了。
夏日正是百花绽放,争奇斗艳的季节,小夭在朝云峰上待的清闲,阿念却在外爷的有意推动下一直出去参加各种宴会。
阿念几乎每次回来都会跟小夭念叨,宴会上好多人,有的跟她套近乎,有的跟她绕着弯儿打听玱玹,还有的跟她打听小夭。
阿念完全分不清楚谁是谁,每次回来都嚷嚷着说,记人记的头疼,更别说那些人背后七大姑八大姨,绕来绕去的姻亲关系了。
要不是有海棠帮着她一起记,怕是早就闹笑话了。
所以防风邶的这份礼物,不得不说真的是送的甚合阿念之意。
他这是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真不愧是轩辕王忌惮了几百年的辰荣军师——九命相柳。
小夭查看完玉简,阿念也表明来意,
“姐姐,哥哥刚刚派人来说,一会儿要上来朝云峰跟我们一起吃晚饭,我想着来告诉你一声。”
小夭瞅了一眼防风邶,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阿念见小夭这里有客人,便也并未多留,又说了几句话,阿念便转去厨房查看晚上的食材。
最近轩辕朝堂上势力更迭,正是关键时期,除了大朝会,玱玹来朝云峰的次数并不多,阿念跟玱玹也是许久未见了,玱玹要来朝云峰上吃饭,阿念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阿念走后,小夭直接带着防风邶去了调香室。
调香室内的摆设跟在皓翎基本相同,只是香料的种类又增加了不少。
虽是差不多的场景,小夭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那她要调的香自然也是不同。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给防风邶调一味新香,之前的云来香,香气飘渺,遇风易散,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他。
现在的他不再是那朵飘忽不定,她抓不到,攥不住的云,而是彼此已经确定了情意,决心要倾心相待的人。
瑞兽香炉中的静心香在无声的燃烧,防风邶斜斜倚在白松木榻上,品着碗中的茶,熏着静神的香,透过朦胧的袅袅香烟,看着他最心爱的人,心跳在不受控制的加速。
能拥有她,是他今生之幸。
小夭手里调着香,抬头看见榻上认真专注看着她的人,脸颊不禁有些微红,她莞尔一笑,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调的这味香吧!”
防风邶转着指间的茶杯,轻声应下。
小夭手下动作不停,开始娓娓道来:
“在赤水西岸的昆仑丘,生长着一种苦橙花,常被医者用来入药,效用多为安抚情绪,镇定痛楚,却很少有人知道它也可以用来调香。
而在皓翎国南部有一座山峰,名为昆吾山,那里生长着一种香草,名为零陵草,拥有着最为独特的青草香。
而以苦橙花为主,零陵香草为辅,万年的乌檀木打底,再配以千年的馥马尔调和,便有了这一味君子香。”
防风邶的手指仍在玩转着茶杯,有些许意外,
“君子香?”
“对呀,就是精致又贵气的君子香,我调的这一味香,整个大荒,除了你,再无人能配得上!”
防风邶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动,手上的转动的茶杯也停了下来,
“我在外界人的眼里是人人惊惧害怕的魔头九命相柳,在你心里,我竟是君子么?”
小夭头都没抬,继续调着手里的香,缓缓说道:
“君子做人做事论心不论迹,你的那些名声,多是以讹传讹,受人污蔑。
要知道,阿獙的歌声,多少人听都不敢听,却唯独你内心坦荡,从无不可对人言说之事,故而也从不会被迷惑。
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是君子么?
况且,我调的香,只赠予我心中之人!
你在外人眼中是何模样,与我何干!”
小夭抬头,认可的目光看向防风邶,
“在我眼中这天下没有比你更君子的人了!”
还有一点,小夭只敢在心里说,相柳可真的是太君子了,他要不是这么君子,就凭她这么主动,两人估计......早就......
对吧!
结果现在,三年了,他那个亲起来冰冰凉凉的唇,她到现在都没亲上!
他还不君子么?
这一味君子香就在小夭诸多的粉红色想法中慢慢调和而成。
小夭拿着做好的香,放到防风邶面前:
“苦橙檀香,请君品鉴。”
防风邶拿起一粒近乎透明的水蓝色香丸,闭上眼睛,细细品了起来。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双眸,认真评价,
“此香初闻,味微苦,而后醇厚悠长,令人闻之难忘,久久回味。
香名又为苦橙,颇有苦尽甘来,弓满式成之意。”
“小夭,我很喜欢!”
收香的人如此认真且重视,送香的人自然也心花怒放。
小夭心里被无尽的喜悦之情填满,连动作都带上了欢快的情绪,她开心地端起茶杯喝茶,这才看见茶桌上竟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和阿念那个模样差不多的玉简,一个是带有金天氏标记的玉盒。
小夭问:“这是给我的么?”
防风邶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夭先拿起玉简,玉简里面的记录的资料竟然与阿念的那份如出一辙。
只是阿念的那份,侧重于大族子弟、世家贵女的身份介绍,以及其家族嫡系旁支的姻亲关系。
而她的这份则是轩辕朝堂上各官员的势力分布,派系分属。
里面的内容甚至详细到某位大人家里的第八位侍妾来自于哪个中小氏族。
更标记了数位官员明面上的派系,实则暗地里属于哪方势力。
竟是把轩辕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扒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如同案板上待宰的鱼儿一般。
小夭被完完全全地震惊住了,这份资料虽然看起来和阿念的那份同根同源,但是重要性却天差地别。
她甚至觉得,哪怕是外爷都无法这么清楚详细地了解到他手下的官员。
“防风邶,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完善的轩辕臣子的情报资料?”
小夭的语气里满是慎重之色,这份情报,如此完整,涉及的官员更是全面,绝非他以辰荣军师的身份能够收集到的。
防风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小夭倒了一杯,问道:
“你可知鬼方氏?”
“四世家之一,大荒内最神秘的氏族?”
“没错!”
“我只知道鬼方氏一直游离在大荒之外,从不参与任何一方势力,也不参与任何王族的斗争。”
“那你可知是何缘由?”
小夭十分乖觉的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防风邶看了一眼茶杯,手指在桌案上轻点。
小夭立马闻弦歌而知雅意,殷勤地续上了茶水。
防风邶饮了口茶,悠悠说道:
“大荒内消息最为灵通,传达速度最快的荒羽情报阁,便是鬼方氏的祖先所建。
鬼方氏做的是情报贩卖的买卖,所以必须要游离在大荒之外,跟任何势力都没有关系,才能跟所有人都是公平交易,只谈价格,不谈人情。”
小夭顿时感觉她手上拿着的不是来之不易的情报资料,而是成千上万的玉贝,这么多情报,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回来啊。
问题是,她穷啊,她没钱!
小夭有点害怕地问:
“那我手上这份得多少钱啊?”
防风邶看着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出声,
“不要钱,送你的。”
“啊?”小夭简直不敢相信。
她又追问:“那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情报?”
防风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夭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你比我还穷呢,我都买不起,你更买不起了!”
小夭突然反应过来,
“那鬼方氏不会是你的人吧?”
前世星沉就曾说过她那把银月小弓就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拿着鬼方氏族长的令牌,让她铸造的。
防风邶没有直接回答小夭的问题,反而倚在榻上讲起了故事:
“几百年前,我在大荒内游历,恰逢鬼方氏族内生变,机缘巧合之下,我救下了当时的鬼方氏族长。
他离开之前把鬼方氏托付给了我,传给了我族长的令牌。”
小夭有些八卦地问:“那鬼方氏族长去哪了 ,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回来么?”
防风邶微摇摇头,
“族内的长老们也一直在寻找,但是几百年过去,只有蛛丝马迹,却并无确切的消息。”
小夭有些踌躇,瞬间感觉手里的玉简有点烫手,
“那你把这份情报就这么给我,还不要钱,是不是有点那个...假公济私啊!”
防风邶笑眯眯地看着她,
“刚刚不是还夸我是君子么!怎么这么快就改变看法了?”
小夭被防风邶问的脸色讪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防风邶开始正经地说道:
“给你这份资料,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大荒一统的可能。
鬼方氏的族规上面,还有一条祖训,鬼方氏择主只择天下共主。”
小夭突然想起来,上一世,玱玹和淑慧的婚礼上,鬼方氏族派特使呈上的贺礼——九株还魂草,不曾想竟是相柳的手笔。
所以‘九’既寓意着至尊,也是因为他是九命相柳。
当时正是因为四世家中的西陵、鬼方两族率先表明支持玱玹,后面才让璟和丰隆能为玱玹争取到更多中原氏族的站队。
原来前世玱玹能登上王位,也有相柳的推动在里面。
前世,她对相柳,对大荒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堪堪称得上是只一角天地。
小夭有些疑惑的问:
“这情报买卖最为赚钱,那你不应该没钱才对啊?”
防风邶瞥了小夭一眼说道:
“我作为防风邶,是最穷的,只有防风家给的工钱;
作为辰荣军师,就更不富裕了,时不时还得当杀手接单,去赚点粮草、药材钱;
至于鬼方氏,赚的钱又不进我的口袋,更不能拿他们的钱去养辰荣军,一码归一码。”
防风邶身子向后靠去,促狭的视线看向小夭,
“所以,我跟你一样,咱两都是穷人,都没钱!”
小夭听的嘿嘿直乐,直笑着打趣他:
“世人都说你有九个头,八十一个化身,那你分的这么清楚,你能记明白么?会不会把这个头的钱花到那个头上去?”
防风邶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手指轻点茶水,化为薄薄雨雾洒了小夭一头。
小夭也不客气,瞬间化气为水,反击了回去,她现在也是有灵力的人了,谁怕谁啊!
两人你来我往的竟是谁也没落下风。
防风邶真心赞道:
“看来你这几个月没少下功夫啊,这控制灵力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小夭骄傲地扬起下巴,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爹爹是谁,他可曾经是大荒第一高手呢,比你还厉害。”
两人手上不停,嘴也没闲着:
“那你这灵力恢复的如何了?”
“别提了,小半年来,竟是一成都没涨,娘娘说了,要么需要天材地宝,要么需要机缘,不能强求,让我慢慢来。”
说到灵力,小夭就有点泄气,动作也慢了几分。
防风邶的视线落在桌面的玉盒上,率先认了输。
在空中一会化为水,一会化为雾,不断变幻形状的水又重新回到了杯中。
小夭看着玉简,难得正经说话:
“防风邶,你应该知道,这份资料,在我手里发挥不出全部作用,你若是把它送给了我,那我一定会把它交给哥哥。”
防风邶却是丝毫不在意,
“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你送给谁,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小夭暗暗赞了一声佩服,随即些感慨的说道:
“要不是你和玱玹素来不合,我还以为你这是借我的手给他送礼物呢!”
防风邶冷笑一声,言语嘲讽,
“我可没与你那哥哥不合,是王子殿下看不上我这区区防风庶子!”
小夭被他一句话噎的不知如何回应,便转而想要去打开另一个盒子。
防风邶拦住了小夭的手,
“这个玉盒先别开,你回去玉山,交给王母。”
小夭“噢”了一声,
“这么神秘?连我也不能知道么?”
防风邶笑着说:“等王母打开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夭有些不忿:“那合着阿念和哥哥都有礼物,就我没有呗!”
“那可不是,那玉简是我送给你的,是你自己要送给玱玹的。”
小夭又败下阵来,好吧,她说不过他。
这时,苗圃走了进来,奏道:
“王子殿下知道王姬这里有贵客到访,现正在凤凰林内等待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