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愿望
金属沙砾卷起狂风扰动着夜幕，拍打着从天际投射而来的几缕稀疏的天光。
天快亮了。
该结束的也将终结，
该死亡的也当死亡。
奥伯龙睁着那双金红的眸子，在这黎明将至未至的时段，迎接他的并非是赞许或掌声。
而是一片沉郁的死寂。
唐吉歌德消散了。
骑士泰坦中的机魂寂寥无声。
唯有一片无声的血锈残影，茫然的走在大地上。
他笑了笑，那声音何其苍凉。
他捡起动力剑，拖着疲惫且痛苦的身体，站在奄奄一息的镇长面前。
几缕天光破开稠密金属沙砾云，照在希伯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他吃力的挪动着身体，躲避逐步逼近的奥伯龙。
最后，希伯特的手臂也背叛了他的身体。
他只能颓唐倒下，头枕堆满灰烬和燃烧残骸的大地。
“不躲了！”
希伯特另一只手搭在他那溃烂的不成型的胸膛。
目光逐渐平静释然。
“不躲了，我的内脏被打成筛子，心脏也被掏出来了，我要死了！你赢了，奥伯龙！”
“……”
“所有我熟悉的人，都死了！”
奥伯龙苦涩的说，“只要你一条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希伯特咳嗽着，嘴里含着血液，不甘的望着奥伯龙，痛苦的闭上眼睛。“可我就是不甘心！我费尽心血，可最后……”
希伯特的不甘，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在沉默中，奥伯龙提问了，“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不惜毁掉一切。”
“失败者不配谈愿望！”
希伯特自嘲一笑，咳嗽着说：“我的愿望很简单，只是一个交易，和你一样。”
他那双眼睛，渐渐泛起光：“我希望，我死后，至高天的诸神能够放过我的灵魂！”
“让我魂归黄金王座！我不想死后回到圣域，成为祂的玩具之一！”
这大概是所有奸奇信徒的特质，他们自诩智谋过人。
正因如此，他们与水晶宫的阴谋之主互相算计。
但往往，至高天的主宰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很悲哀是吧！”希伯特自嘲一笑，“我害死了那么多人，用自己的后裔作为赌注！”
“只是为了让自己一人能够得到死亡的安宁！”
“而他们，全都变成这场卑劣愿望的祭品！”
“那么你呢，奥伯龙，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镇长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奥伯龙。
奥伯龙抿着嘴唇，那双金红色的眼睛注视着镇长，带着淡淡的悲哀，和说不出的怜悯！
“我的愿望……”
“我想让我的女孩，死亡后不再参与无尽的厮杀！”
“我想让曾经教导我的亚莎士修士，不在瘟疫之王的花园中，被疾病和痛苦折磨！”
“我想让，猫女的母亲，有个不那么悲哀的结局！”
“我想让，诸神放过今夜的死者，让他们安息！”
镇长慢慢张开嘴，那表情格外的讽刺。
他喘息着，声音渐渐变大，最开始是笑声，偶尔夹杂着乌鸦般声嘶力竭的尖叫。
渐渐的，那声音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他蜷缩着，好似要把自己按进沙砾里。
“奥伯龙，你赢了，你当之无愧。”
“为什么要许下这样的愿望！你非要伤害我吗！”
奥伯龙低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我没有骗你，我一直认为，在一个人生命终焉，得到的还是谎言，未免太过悲哀。”
希伯特呆滞的望着天空，他笑着，哭着，沮丧着，绝望着……
“你让我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你让我像个笑话！”
“你让今夜的死亡，毫无意义！”
希伯特痛苦的闭上眼睛，他隐约能听到水晶宫中传来的尖锐笑声，
那笑声何其嘲讽！
或许从一开始，这场荒诞的戏剧，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这是一场悲剧，令诸神喜悦的悲剧。
奥伯龙扬起动力剑，这个可悲的男人，应该迎来生命的终结了。
希伯特似乎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他勉强睁开眼。
“奥伯龙！我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无论你是否想要拯救我，祂都不会放过我的！但是你，奥伯龙！你一定要摆脱祂们，只有你……”
希伯特双唇颤抖着，最终还是没能将“儿子”两个字说出口。
奥伯龙挥出动力剑，在一阵激电的嗡鸣后。
希伯特的双眸渐渐暗淡失色，头颅孤单的滚在地上。
今夜，最后一个死者出现了。
奥伯龙拖着疲惫的身躯，登上聚魂圣杯。
四种颜色已经汇聚一体。
战争，瘟疫，阴谋，和欲望的力量，世间恐怕不会有比它更加污浊之物，但它偏偏是“愿望”。
“你们应该听到了！”奥伯龙说。
“答应我的愿望，我的灵魂此后就属于你们！”
以太狂潮之中，此刻有了方向。
在那极西之地，八重血色如残阳，无尽颅骨堆砌成王座，盘坐其上的狰狞屠夫微微颔首！
“可！”
在极南之地，六环放浪形骸之宫宇。无尽欲望的主人饶有兴趣的抚摸着身躯，随着一声妩媚的娇喘，王子给出了祂的回答。
“可！”
在那极北之地，永恒静滞之地，速生速死的腐败之园，鹏硕无比的老祖父熬煮着生命之汤，乐呵呵的笑着。
“可！”
在那极东之地，妙华万千之所，亿万生灵之面目沉浮其中，哀嚎悲叹不止。玩弄命运之主，微微一笑。
“否！”
奥伯龙微微侧目，只有奸奇拒绝了他的要求。
就像希伯特预料的一样。
象征希望的希望之神，从不会给人希望，哪怕有，那也只是水中浮萍般的幻影。
无尽以太狂潮中，四神齐降。
给予未来的永世神选应该得的祝福。
无尽的以太狂潮编织成四条触手，伸向奥伯龙的位置！
奥伯龙一口唾沫吐向阴谋之主的方向，
一道忽如其来的黄之风，撕碎了从万变水晶宫殿中伸出的以太触手。
奥伯龙睥睨着那位居住在水晶宫中的主人。
“唯独你，我拒绝！”
三条以太触手触碰着奥伯龙，自身的力量注入其中！
此时天地间忽然刮起了大风，
大地上飘荡的血影仿佛找到了方向，朝着奥伯龙涌来。
它们汇聚成赤红的腥风，逐渐融入奥伯龙的身躯之中。
仿佛奥伯龙成了无数魂灵希望的承载者！
当天地间的第一缕晨光照在大地上，
仪式已经结束了。
金属沙暴之风，几乎将这里夷为平地。
奥伯龙坐在大地上，俯瞰着泰恩小镇的苍白废墟，如今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只有他一人。
咔嚓！
从远处忽然传来极低的气流声，奥伯龙现在的感官格外敏锐，他一眼就察觉到逐渐靠近的天边黑点。
在这美妙的黎明时分，无数的太空座舰划过泰恩小镇。
灰色的钢铁骑士驾驭着雷霆从天而降。
数百的修女随着单分子缆绳坠落大地，眼中透着炙热的杀戮欲望。
一个身披金红铠甲的禁军走出战斗序列，他平静的瞥了一眼周围的废墟，“看来我们来晚了！”
……
“无数的推测，我们终于寻找到了结果。”
舰桥上，某个被烧毁双眼的女人跪在地上，感知着亚空间内涌动的黄之风，她激动泣不成声。
“赞美帝皇啊，历经千年的跋涉，原来希望在这里！”
“帝国真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