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的脸瞬间变得有些哭丧,“我哪儿有那本事啊!”
贺天元搓了搓手指,“你以前在单位也待了几年了,大小领导也见过些,今天也跟着我跑了三家,装腔拿调的事情还不会?我没让你去当前面两眼摸黑谈业务的,就让你去后面谈运货的事,这都做不来?”
老楚面露纠结,“贺总,我就一驾驶员,我......”
“老楚,你是觉得这车我自己不会开吗?”
贺天元没有发怒,淡淡的一句话,登时让试图逃避的老楚清醒了过来。
他仿佛这才想起,眼前的男人曾经是他得罪不起的领导,现在更是他得罪不起的衣食父母。
给他开远比普通驾驶员高的工资,还免费租给他房子解决家庭住房问题,不是让他来混日子的。
他连忙道:“贺总,我去,我去!”
......
“哈哈哈哈!贺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秀闻县的另一家厂子里,停好车子的贺天元亲切地握着厂子老板的手,和他并肩走进了办公室。
“哪里,不过是站在父辈的肩膀上,多了几分侥幸。”贺天元轻轻一笑,“这不是也想自己做点成绩,就冒昧前来拜高总的山门来了嘛!”
“谈不上,谈不上!一个小厂子,入不得贺总的眼。”
这年头能弄下个厂子,经营得走的,场面上的事情都不会太差,这位高总也是哈哈笑着客套,亲自给贺天元倒茶。
贺天元双手接过装着开水的纸杯,“我来之前就听人说了,高总的轮胎厂,那可是大名鼎鼎的!”
“都是同行给面子,花花轿子众人抬嘛。”高总笑着摆了摆手,微笑着摆弄着手里的一串珠子。
像一个极富耐心的猎人,等着贺天元挑明话头。
“高总,我们家呢,有一些轮胎经销的业务,最近也在跟一家汽车厂谈合作,您看我们之间,有没有可以发展的方向,年轻人性子急,也不懂行,有什么不对的,您见谅。”
贺天元的话,将那份初出茅庐又强装老成的姿态展现得很到位,高总闻言哈哈一笑,觉得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位开着百万豪车,气质不俗的富家公子的情况,开口道:“方向当然是有的,厂子的业务要壮大,还离不开各方朋友的支持嘛。贺总倾向做什么方向呢?”
贺天元想了想,凭借着自己的经验阅历,大致胡诌了一个,然后就跟对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遇上专业性的问题,就打个哈哈,说自己刚接手,还不懂行。
高总心头当然有怀疑,但开门迎八方客,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只要对方不找他要钱,不触碰他厂子的核心机密,他也愿意陪着耗一会儿时间。
毕竟,万一是真的呢?
半个小时之后,贺天元起身告辞,高总一路将他送到车边。
两人摇着手,贺天元笑着道:“让您见笑了,下次过来,一定带上专门的业务员,谈细一点,谈深一点。”
高总哈哈笑着,“这就客气了,生意和人都一样,一回生二回熟嘛!要我说,多坐会儿,咱们晚上一块吃个饭。”
“下次,下次带着人,再来专程拜访高总。”
“那行,我就等老弟好消息了,一路顺风。”
“好的,高总生意兴隆!”
手上汗都快捂出来了,两人才松开。
贺天元开着车子离开,来到了县城的招待所。
给老楚打了个电话,响了两声,老楚挂断,省下几块钱话费,匆匆下楼。
贺天元让开位置,坐到副驾上,就听得老楚问道:“贺总,我现在打个车过去?”
认清形势,又经过了一番心理建设的老楚做好了决定,但贺天元却迟疑了起来。
因为经过刚刚一番实践,他发现了他计划里的一个问题。
物流对接的事情,是需要现场拍板做决策的,同时还要进行一系列的合约签订工作。
贺天元因为露过面,是绝对不能再露面的,但问题是老楚没这能力。
如果换一换,让老楚去打前站,按他刚才的水平以及为人气质,在这些人精似的人面前,就算不露馅,怕是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有些东西,的确不是说主观意愿觉得可以就真的可以的。
想了一会儿,他将自己的顾虑跟老楚说了,“我们再想想别的招吧。明天去他们县里的小市场转转。”
老楚有些羞愧,耳根都红了,“贺总,对不起,是我没用。”
“这是什么话!”贺天元笑着摆了摆手,“术业有专攻,有那个心就行了。”
“那贺总我们现在?”
“开车转转吧,到了一个地方,长长见识,说不定能看到什么机会。”
车子缓缓行驶在秀闻县普普通通的县城里。
在县城绝大多数都小汽车都还是以夏利、桑塔纳和老捷达为主,宝来和polo这类的新车都还少的时候,陆地巡洋舰这样的大家伙吸引了许多人好奇或艳羡的目光。
贺天元关着窗户,靠着椅背,目光扫过途径各处,看着门牌的标语,留意着各种业务的可能。
秀闻县的县城并不大,比独江县都要小上一号,小巷子他们也不方便开进去,所以很快就转完了。
夕阳西下,余晖渐变金色,一无所获的贺天元收回目光,轻声道:“回去把车子停下,一起吃个饭去。”
老楚点了点头,边走边问路,朝着二人居住的招待所开去。
中途路过一个建筑工地,路边的一颗树下,两个年轻人一人垫了一块红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靠着树干,啃着手里的馒头。
一个又黑又壮,一个干瘦文弱,一个穿着背心,一个穿着长袖t恤,看起来颇为奇特。
更奇特的是,那个看上去文弱,穿得也脏兮兮的年轻人,手里却捧着一本书,目不转睛地盯着。
贺天元按下车窗,从他俩旁边开过,黑壮年轻人抬头看来,目光中流露出好奇,而那个文弱年轻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理会。
车子径直开过,微微有些凉意的风夹带着丝丝尘土的味道,吹在贺天元的脸上。
他神色平静,脑海中却一直盘旋着那个文弱年轻人平静专注的样子。
“到了!贺总,等我停个车!”
“老楚,调头!去刚才那个工地!”
“啊?什么?”
“调头!去刚才那个建筑工地!”
......
“左哥,走吧,回去了。”
高大黑壮的年轻人望着已经开始变暗的天色,瓮声开口。
“看完这一局。”
文弱年轻人头也不抬,默默拿起已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的麻辣海带丝的袋子,撕开,用最后一口馒头在袋子内部仔仔细细地抹过,沾满了红油,放进嘴里,然后又低头看向了本子。
一旁的黑壮年轻人有些焦躁地在红砖上磨了磨屁股,但并未开口催促,似乎这样的情况对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
就在这时,不久前刚瞧见过的那辆好看又霸气,完美符合他审美的车子居然又开了过来,然后一个调头停在了他们所在的路边不远处。
然后,一个穿得很像他们以前在大城市里见过那些有钱人一样的年轻人开门下车,居然朝着他们两人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