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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歪就这么消融在了夜色中,只留下了一张送给我的画作,我将这张画摊平放在手上,看了又看;忽然,我就好像丢掉了所有的心情,有一束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光,直直射在了我思想的海洋里,弥漫着无限的暖意,皆因为老歪在临走前,给我描绘的这一幕……

是啊,我把自己的路走的这么极端,可我还没有结婚,还没有一个能延续自己生命的人,我内心多少会有遗憾,所以,在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这张画作上时,才产生了这种虚幻,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仿佛自己身边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女人,她为我生了一个小男孩;此刻,这个小男孩,骑在我的脖间,我们三个人就这么迎着夕阳和微风,走在一条永远都不需要看到尽头的路上……

之所以不需要尽头,是因为我不想和他们分开,我只想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脱离五谷杂粮的束缚,无限徜徉……

很快,我又清醒了过来,伴随着清醒而来的,是更深沉的夜色;我再次站在窗户口往外面看去,那些农庄也已经恢复到了之前沉寂的样子……只剩下空气里还弥留着些许烧烤的味道,这个味道之外,仿佛还有一些机油的味道……

明明老歪已经走了这么久,这种错觉,大概是源于我心中的不舍吧,虽然我和老歪之间也不过是几顿酒的缘分,可总感觉,在这样一个夜晚,面对永远也不会再见面的遗憾,我似乎还有一些话没有来得及和他说。

基于这样的遗憾,我在点上一支烟之后,又盯着老歪留下的画作看了看 ,直到确定已经深深刻在了脑海里,我才用打火机烧掉了这张画,于是这不大的房间里又多了一种味道,是纸张烧成灰烬的味道……那灰烬,像极了老歪的人生……

他在给予我厚望的时候,何尝不也是在反思自己,至少,他有儿子,也曾有一个很爱他的老婆,可他偏偏要去赌;直到最后被病魔缠身,他也没能为自己的人生找到一条救赎之路,既然无法救赎,那就只能烧成灰烬。

而我也不想在身上留有这么一个曾和老歪相处过的证据;所以,我自己何尝又不是另一个老歪,我们的身边都已经留不得一丝美好。

……

我终于在一切都归于沉寂的时候,关上了窗户,就在我准备将窗帘也拉上的时候,又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关羽博那辆双拼色的宾利添越,他还没有走,几乎在同一时间,便看见喝得醉醺醺的他,搂着左小薇往酒店里面走去……

我的精神一恍惚,脑海里便有一辆重型卡车,呼啸而过,将他撞成了渣的画面,然后又猛然惊醒……

虽然,这连幻觉都算不上,只是一种预判,可我还是因此而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不管他是好人,还是恶贯满盈,所造成的心里压力,都不是言语能够形容出来的,可我已经无路可退,我也曾努力过,可还是因为我的努力,让邹畅白白丢掉了性命,所以,我只能更加冷血,更加不去抱有那不切实际的期待。

冷冷看了一眼将左小薇紧紧搂在怀里的关羽博,我终于拉上了窗帘,并断绝了一切设想。

……

老歪走了,也就意味着我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于是,我在老歪走后的第二天,终于将手机打开,恢复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我当然不能脱离这个世界活着,否则,会被当做失踪人口去对待,而这个世界上,也总会有那么一小撮人,还会关心我,比如任然,比如我爸妈……

不过,在我关机的这两天,他们并没有给我打电话,也没有给我发信息;所以,两天时间,并不是我和任然还有我爸妈之间的极限,我们的生活是有一定界限的,而我就像一个蒲公英的种子,离开了他们,早晚都会有自己的生活……不管这生活是好是坏,我都不能像以前那样去依赖他们,反而,他们变成了我的牵挂和软肋,我就是因为不想把祸水引到他们身上,所以才走了这样的极端。

唯一在不断尝试联系我的,只有乔娇,关机的这两天,她给我打了五百多个电话……

我从来都没有被一个人如此关心过,不,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关心的范畴,她在试图拯救我,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我正在做什么,以及要达成什么目的的人。

很难想象,把她丢弃在敦煌,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也更加不能去体会,她在打这五百多个电话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回一个电话的时候,她又将电话打了过来。

……

我努力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在接通电话后,以尽量平静的口吻对她说道:“我这边有五百多个未接电话的记录……怎么了?我才消失了两天而已。”

乔娇笑,笑的很伤心,笑的很无力,很久之后,她才开口向我问道:“为什么要关机?”

“手机丢了,今天才去补办的卡。”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新疆,去你人生中的第297座城市……可是你却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敦煌。”

“我不想拖累你。”

“都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这样的屁话!”

“我说的是事实。”

“你说的是事实,但却是让我感到可悲的事实……”稍稍停了停,乔娇又用显得更加无力的声音说道:“其实,我知道那天晚上,你是在故意灌我酒……我本来可以不喝那么多的,可是,我对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抱有一点希望……所以,我选择了顺其自然……我真的很希望在我喝多的时候,你能变成一个真诚的人,真诚的抱住我,真诚的告诉我,不管怎么样,哪怕在生死的夹缝之间,你也不会离开我……我不怕死,真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带着这样的私心,我向你表明,活着,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死后,一定要在一起……所以,在你接到左小薇电话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是,你却大义凛然的不想让我死……你身上有大义,我心里也有小情……所以,在你不想一起死,一起面对的前提下,我也不能让你死,让你把路走绝了……那就请你听好了,我现在告诉你……鹿溪有了你的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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