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海棠惊呼,看见穆青衣红肿的脖颈,瞬间红了眼眶。
海棠手忙脚乱给她擦拭,反倒弄的更疼。她侧了侧身子,躲过海棠:“无妨。”说完静了静,道,“还要给母亲请安呢。”
“唉哟,大小姐您怎么在外头呆站?还不快进来,夫人可等急了!”
竹帘子被掀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引穆青衣进门。她不曾注意她额头的伤,更不曾看见她通红的脖颈,好似再平常不过的请安。而穆青衣不仅迟到还让等夫人“急了”,更过分的是在外头呆站听墙角。
握了握拳头,穆青衣抬眸瞥了她一眼。
李嬷嬷,继母的陪嫁丫鬟,后来配给外院管事,在内院做管事嬷嬷。
她瞥了一眼就将目光挪回明厅,冷清的视线一下子被中央那人?n住。
明厅中央的上位坐着她三十多岁的继母。她斜斜歪在烟灰紫团花靠背上,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外罩橘黄镶边浅黄对襟纱衣,下边配着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发髻上只簪着的是缠丝点翠金步摇,戴着赤金垂珠耳坠,手腕半露着翠玉环。
这就是她的继母。一身的绫罗绸缎,一身的珠光宝气。
穆青衣瞥了一眼就垂下目光,给屋中人问安。
内院按的辈分。
先给继母唱了万福金安,又问候侍立在继母身边的程姨娘。程姨娘和高调的继母不一样,她一身深深浅浅的秋香色,配起来倒也没错处,却始终不及继母艳丽抢眼。在如此高调的继母身边,不如此怎么生存?
问候了两位长辈,穆青衣便伫立不动。内院看的是长幼尊卑。在场的除去继母和程姨娘,还有她的庶妹、二小姐穆青灵,嫡妹、三小姐慕青娴,慕青娴孪生弟弟、世子穆青祺,年仅四岁的幼弟穆青庾。但她穆青衣是长女,嫡长女,并不用同他们请安。
按说,作为嫡姐,她礼应主动同他们打招呼。可一想到那只飞出来的茶盅,她便意难平。
继母高坐上首,距门口一丈有三,茶盅定不是她扔的,但门两侧站着的都是楠苑的丫鬟,若说继母不曾授意,打死她都不信。
仿佛谁先出声谁就认输一般,继母从始至终没有瞧一眼穆青衣,只低头把玩一枚羊脂玉的玉佩。穆青衣也不恼,就那么站着,神态自若。
明厅都知晓她们中间的弯弯绕,喝茶的喝茶,绞手绢的绞手绢,没人不识趣开腔打搅。除了……
“大姐你为什么不给我请安?”
四岁的穆青庾被他哥哥、世子穆青祺抱在怀里,乌溜溜的眼珠子瞪着穆青衣,脆生生的嗓音里有十二分的不满。
其他人眼睛虽然瞧着别处,心神耳朵却都聚在此地。穆青衣眉头一挑,古井无波的眸子对上幼童水汪汪的双眼,顿了顿,垂眸不语。
再抬起时眼中已有温和的笑意:“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姐啊,难道你不是我大姐?”穆青庾撇了撇嘴,似乎在责怪穆青衣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那大姐为什么要给你请安?你三姐见着你给你请安了吗?”穆青衣神色仍旧温和,声音也是前所未有和缓。
“这个……”穆青庾语塞,“可二姐见着我都要与我打招呼的!”
“请安么?”
“好了!”继母听不下去,将和田玉佩仍在桌上,打断他们的对话,“迟了便要有来迟的自觉,不打算解释下为何姗姗来迟?”
“母亲,我和大姐还没说完呢!”穆青庾不满母亲横插一脚,鼓着腮帮子气鼓鼓打断她,又接着回答穆青衣的问题,“当然不是了,二姐是庶姐,要打招呼的,可大姐你应该唔……”
“母亲,儿子今日还有课业,这就先行告辞,请母亲见谅。”世子穆青祺捂住弟弟穆青庾的嘴,神色自若的告辞,顺便抱走了弟弟。
四岁的穆青庾虽然能流畅的说话,但并不能很好的表达他想说的意思,可穆青衣听懂了。三姐慕青娴是嫡姐,不用问安打招呼,反倒他这个弟弟要主动给姐姐请安;二姐穆青灵是庶姐,虽然是姐姐但却是庶出,因此身为弟弟的他不需要向她问安,而因为是姐姐,穆青灵也无需向他问安,只需主动打招呼即可;但是她穆青衣却需要向他请安。
穆青庾当然不会懂得这些,更不会莫名要穆青衣给他请安,不过有人教唆而已。是有人要警告穆青衣,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比庶女还要卑贱。
“不打算解释?”继母又一次问道。
“大小姐,夫人等了您可足有大半个时辰!您倒是体谅夫人一大早起来服侍王爷、老夫人的辛苦!待会儿夫人可还要听嬷嬷们汇报内院事物,明思决断,劳苦的很呐!您倒是诚心认个错,陪个不是,夫人大人大量,定不会与你计较……”
穆青衣默了默,正要出声,就被李嬷嬷打断。待听得她这番话,心里头倒是亮堂堂的。这是立威来着,是要狠狠敲打她,让她认清自个儿有几斤几两,日后行为做事也好收敛些,别碍了夫人的眼。故而方有那只从竹帘飞出来的茶盅和滚烫的茶水,才有穆青庾的诘问,才有现在这一幕。
继女拿乔不给继母请安,不将继母放在眼中,这话拿哪儿说她都不占理。可她们似乎故意忘记了某些前提。
她低着头,将嘴边嘲讽的弧度藏起来。若说先前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决定退让的话,此刻她们却让她明白,她根本退无可退。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进吧。既然麻烦要自己找上门,那便一并收拾了。她可是很怕麻烦的,若能毕其功于一役,多好。
“请问母亲唤女儿来所为何事?”穆青衣抬眸,静若死水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感波动。
“阖府皆知女儿近日身子欠佳,祖母亦免去女儿晨昏定省。母亲摆出如此阵仗请女儿前来,可是有重大事件告知女儿?”她声音冷清,像是雪山缝隙里缓缓流淌的雪水,清、净、却寒入骨髓。
ps:磨叽整整一个上午啊,泪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