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富贵吃了皮肉之苦,知道身后的是狠角色,哪敢隐瞒:
“我,我也听林海说的,林海是以前保密局行动队的队长,是我的小舅子,偶尔会在家里说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
“好,那你告诉我,”夏少游轻描淡写地问:
“说说你们怎么杀的娄家大小姐的爱人顾少辉?”
许富贵怔了一下,试探着转头,反正都快是死人,夏少游也不担心。
回过头的许富贵怔怔地看着他,虽然经过了乔装打扮,许富贵也算有经历的人,应是认出了他,正是死对头——夏少游,强行镇定一下,连连摆手:
“没有,我对天发誓,真没有。顾少辉也是保密组织成员之一,专门对付各种女人。他搭上娄家小姐,满以为可以借此上岸当娄家的乘龙快婿,谁知道娄半城不同意,只能弄点钱了事。”
“娄半城怎么知道他们要私奔?”
许富贵毫不遮掩地说:
“娄云娥保守不识风情,顾少辉没占到便宜,当然不想抛下前程和娄云娥私奔,让我暗地里告诉娄半城,然后再向娄半城要了二十根黄鱼儿,也就给了我一根而已。”
看许富贵的样子,不太像谎话,不过,也证明了许富贵坏事干尽,否则不可能有两箱财宝。
许富贵老奸巨滑,长着一副婆婆相,心眼比女人还多,也不一定全是实话。
只是夏少游意不在此,开始切入正题:
“说说你们和日本人的勾当吧。”
许富贵急红了眼,这事可大可小,就算夏少游不要他的命,一旦举报给公安,他也得吃枪子:
“义士,我是中国人,怎么可能和日本有勾当,没有,真没有的事,我有底线。”
你他妈的还有底线。
他说得再诚恳,夏少游也不信他,虽然手中没有证据,却说得言之凿凿:
“看来,你不老实,林海临死之前交代,云淑芬投日本,还有你,否则我怎么可能找到你。”
许富贵气得破口大骂:
“该死的狗东西林海,就知道乱咬人,我告诉你,他是为了保命才胡说八道,乱攀乱咬,他才投了日本狗,我只是帮他打杂干一点小活,赚点零花钱,大钱都被他搂去了。”
夏少游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你们投不投日和我没关系,我只要查明一件事,谁是南锣鼓巷血案的主谋?”
“当然是云淑芬,”许富贵拉长了脸说:
“云淑芬这个女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利用林海杀了不少中国人,最后还想杀林海灭口,结果林海死里逃生,和她翻了脸,她马上利用女儿和林海讲和,结果林海还是死在她手中。”
确实,自己第一次上门,就碰到归来的林海,两相交恶。
这或许正是云淑芬的圈套,别人杀不了林海,自己动手,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这也就公安也在紧急收网嘏局的原因,自己杀林海,公安杀自己,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你再说说,谁和哈尔滨的日本组织有勾结?”
许富贵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夏少游警告一句:
“不要侥幸,就算有人来,我想杀你,也是易如反掌,别说一个人,就是三五个也不在话下。”
许富贵马上和盘托出:
“云淑芬隐藏很深,但是林海也不是吃素的,找到云淑芬是日本竹机关成员的证据,专门拉拢政府内的高官。”
他逼迫许富贵靠墙坐下,环顾放映室,找到一块可挪动的砖头。
许富贵苦着脸看着他,抽出砖头,里面有一个小木盒,取出来一看,是一份密密麻麻的名单。
横成五,竖成十,最后余一个空位,整整四十九人。
“这是什么?”夏少游用名单抽一下许富贵的脸。
许富贵嗫嚅着嘴,思忖着如何应对夏少游。夏少游冷笑一声,看看名单,义父的名字排第一,依次而下,都是不认识的,最后写着张花儿,字迹并非出于一人之手。
义父已死,有可能是一份处死名单。
花儿两字跃入他的眼帘,他心中一惊,指着张花儿的名字:
“她是谁?”
“是,是洋行的女职工。”
许富贵的表情明显有鬼,他抄起桌子上的毛巾塞住许富贵的嘴,再用搪瓷缸子狠狠砸扁了许富贵的手指头。
许富贵抱着手,浑身颤抖,嘴里呜呜呜地叫,眼泪长流。
看疼痛已过,他才抽出许富贵嘴里的毛巾:
“和老子偷奸耍滑,你还嫩了一点,别以为老子嘴上没长毛,你就可以随意胡弄我,再不老实,老子让你亲眼看着切下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摆在桌子上。”
“我说,我说,张花儿是杨三的妹妹。”许富贵痛哭流涕:
“我真的只是小角色,知道的没那么多。”
“这份名单干什么用的?”
“是,是暗杀名单,每个人值一根黄鱼儿,上峰要这些人的人头。”
夏少游倒吸一口凉气,“花儿是弱智,为什么要杀她?”
“她活着碍眼,老太太逢人就说她父亲死在抗日前线,那不是打国军的脸吗?上峰当时贪了抚恤金,给的钱还不够半年的伙食费,上峰也怕泄露后被上头追究。”
“谁是上峰?”
“那我真不知道,这是上峰交给林海的名单,林海问我想不想赚钱,给了我这笔买卖。”
夏少游指着义父的名字:
“所以,你布局在南锣鼓巷杀了他。”
“这个,这个真不是我,他的本事,我还杀不了他,是云淑芬和林海布局,下的手。”许富贵才不会替他人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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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曙光初升。
万里晴空,难得的好天气。
电影院的天台上悬挂着一根粗粗的麻绳,吊着一个穿着大裤衩的男人。
男人双手吊在麻绳上,耷拉着脑袋,身子成了一条直线,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结成冰。
整个人冻成了冰雕。
左脚踝挂着一个大纸牌,写着油黑的大字:我是汉奸!
路人报了公安,公安迅速前来解下尸体,电影院的人来认了尸,正是放映员许富贵。
全身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不致命伤口,手背受重物挤压之外,并无其他致命伤口,真正致他命的是寒冷的天气。
他被活活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