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侯有话直说,本王愿听。”说着,朱高煦便端坐了下身子,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奕随后说道:“其实,大家都明白,太子体态肥胖,行动还不便,总需内侍搀扶才能行动,即便这样,他也总是跌跌撞撞的,也因此,陛下并不喜欢太子。然太孙则敏慧异常,深得陛下的喜爱,这也才有了太子的位置。朝臣们也都清楚这点,我想王爷你也清楚吧。”
朱高煦轻哼一声道:“正是如此,本王才心有不甘呐。”
“是啊,太孙得陛下喜爱,更是时常被陛下带在身旁言传身教,如今的太孙殿下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已非同龄之人可比,而陛下也是愿意把大位传与太孙,不管太子如何,至少太孙,陛下是满意的。这点,相信王爷你心里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去争取大位,除非剪除太子一脉,如若不然,想登大位,如痴人说梦。
但若要剪除太子父子,小伎俩是绝不会成功的,即便是朝堂上的栽赃陷害,陛下也不会动摇立储之本的。除非...暗杀,当然,想要这般做,可比朝堂上的攻佞还难。但如若真做到了,把太孙给杀了,这位置定然便不会再是太子的了。这种事,在江湖上,可是有大把的人敢去做的,无非就看王爷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赵奕是真敢什么话都往外说,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要是这话被别人听到,还以为两人在密谋呢。朱高煦是听的瞪大了眼睛,赵奕都知道是太子的人,这番话,连他这个想夺大位的人都不敢说,而这话居然是出自赵奕之口。
朱高煦搞不懂赵奕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当着面敢这么说,愣是看着赵奕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王爷,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在下刚才就说过,出了这里,在下可什么话都没说过。若在下是王爷,要夺大位,必将纠集江湖好手以用之,暗杀太孙便可交由他们。随后再勾连地方军队将领,以为侧应。在朝中,更要剪除异己,做到无人敢异。而在宫内,还要买通皇宫内侍,安排可靠之人入宫,以作必要打算。若是成功,还需将赵王一脉尽数铲除,这才能高枕无忧。最后还得要在民间造势,让百姓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仁孝之君。
王爷,你怎么有些怕呀。王爷要记住,原本敢夺大位者,就要做到心狠手辣,还要做到六情不认与博爱仁慈,否则夺嫡之路,难行。要像王爷现在这样,小打小闹,没事搞点无中生有,有事报复两个朝臣,这有什么用?这是在夺大位吗?而且王爷你又想过没有,为何朝中那些个老狐狸,要不就表态支持太子,要不就中立,没一个选择您,这也是很说明问题的。”
赵奕的这番话,朱高煦也清楚,赵奕说的基本算是实情,朝中像胡广,杨荣,夏元吉等这一帮老家伙就没一个是支持自己的,支持自己的无非也就是些和太子一党有过节的人,要靠这些人成事,基本没有可能,要说主意,还不如赵奕说的来得直接有效。
但赵奕所说的夺嫡之路,同样是听的朱高煦有些害怕,他起夺嫡之心,无非就是觉得父亲朱棣不公,太子根本就不如自己,可现在赵奕说的可就吓人了,不光要杀侄儿,杀朝臣,杀兄弟,更是要做好弑君的准备。虽然赵奕这番话极为大逆不道,但细想之下,也的确是没有胡说。
自己真要想得大位,赵奕所说的办法,算得上是行之有效且真实可行的,但也像赵奕说的,敢夺大位者,就要做到心狠手辣,六情不认,可自己又能不能做到这点呢,显然自己目前还做不到,他现在也慢慢明白了赵奕为什么要说这么一番话了。
“赵侯你是想要本王放弃夺嫡之心?”
赵奕看了看脸色有些阴沉的朱高煦,接着又说道:“在下说这些,也是想让王爷知道,若想夺大位,必将是拿身家去做赌,王爷是聪明人,知道方才在下说的是实话,也只有如此,才可得大位,但此中风险,王爷也是清楚的,若说王爷现在抽身,完全没有问题,若是等到王爷一但决定下来,王爷身边的人可就抽不了身了,一但他们抽不了身,这铤而走险的事便会出现,到时,王爷再想抽身可就不行了,也只能随着他们一起赌上一把了。
不知王爷有没有想过,若是王爷你夺嫡失败,你的一家上下可就没有谁会活着了,这并非是危言耸听,王爷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在下自认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在下愿与王爷言和,这不假,但,若是王爷依旧不明白在下之言何意,那迟早,在下还会与王爷为敌的,到时,真要除掉王爷,在下也认为是轻而易举的。”
朱高煦对这威胁之言还真没在意,他在意的反倒是赵奕刚才所说,真要是拿着身家去赌,这的确是不明智的,原本自己的胜算就不大,也仅仅是不服气而已,真要是决心夺位,那可就真没回头路了。
“哈哈哈,赵侯厉害,本王多年来心中不服之事,今日算是被赵侯分析的透彻,罢了,今日赵侯敢坦言,本王愿听赵侯所言。真没想到,本王这些年所做之事,在赵侯眼中仅是如小儿过家家,唉,真按赵侯所言谋夺大位,本王真是不敢呀。”
“王爷,说句实话吧,在下,真是极为不愿参与到这种大位之争上的,您也清楚,这种事,一但发生,掉脑袋那可是成片的掉,人可是成堆的死,远的不说,在下就说说陛下吧,陛下的皇位是怎么夺来的,又给大明造成了多大影响,这恐怕不用多说,王爷就清楚吧,而这样才算是真正在夺位。如今陛下已定下储君,若是王爷再争,也只能如在下所言行事。在下敢当着王爷的面说这些话,也是知道,王爷可劝,也明白厉害,而在下也不想过于树敌。”
对朱高煦来说,这算得上是肺腑之言,他清楚,满朝之中敢当面对他说这些话的,恐怕只有赵奕一个,但话,他也真认为是有道理的,像他这样小打小闹的还想夺大位,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赵侯,本王真心愿交你这个朋友,今日能听到赵侯这番教诲,实是难得啊。本王虽知赵侯这是在劝谏本王,但各中道理与利害,却也是讲的透彻,看来本王今日来你这里,还真是来对了地方。”
“王爷言重了,在下所言,其实,并非只有在下明白,王爷身边的人其实应该都知道,只是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不会跟王爷你言明,反而还在不断怂恿王爷参与夺嫡之争罢了,在下与王爷之间,并无利益,一但言明,王爷自当心如明镜。”
朱高煦点头,唏嘘道:“怪不得父皇与太子都想把赵侯拉入朝中,赵侯真乃君子,本王曾算计于赵侯,赵侯今日确能对本王坦言,比本王那些府中门客署官自是好上何止百倍。”
“王爷不必这样说,对于他们而言,但凡还想要往上爬,那就需要王爷你更近一步,这都很好理解。关键还在于王爷,皇位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把这看明白了,就知道,这位置可是有刺的,别看表面上风光,但只有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自由自在也就从此没有啦,别说争这位置,就算给我,我也不会坐,这便是赵某的心里话。”
“这话,恐怕也就你赵侯敢说了,赵侯,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望赵侯明日到王府一聚,本王以此答谢赵侯的救命之恩。”
“好,汉王既然有请,在下必当登门。”
这时,朱高煦起身,说道:“赵侯,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赵奕点头,随后送朱高煦出了庄子,望着远去的马车,赵奕感慨道:“看来,历史还真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