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君闻声望去,那老婆婆神情迷离,有些痴呆,然而,衣着普通却很整洁干净。正一边绕着院子跑,一边叫着“展望”、“展望”的名字。
这时老翁从外面走了进来,发现了老婆婆,忙上前扶着她,道:“你怎么出来啦?饭吃完了吗?”
老婆婆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向老翁,问道:“你是谁?”
老翁一边扶住她,一边向她解释:“我是你老伴张宝山啊。”
老婆哦闻言仍是有些不太清楚的样子:“张宝山,张宝山?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虽然嘴里嘀嘀咕咕的,但还是随着老翁走回了东屋。
亦君帮着几个婢子收拾完了碗筷,才看到老翁又走了出来,便上前问道:“老伯,刚才那个老婆婆是......”
“她是我的老伴。”张老翁顿了一下,又道:“三年前,我们的儿子展望外出闯荡,却再也没有回来......她日夜思念儿子,便开始一日比一日糊涂,从去年冬天开始,她竟都认不出我来了。”
张老翁说着,便有些哽咽。
亦君听了心里也有些发酸,百感交集:“那你,怎么办呢?”
张老翁笑了笑,道:“我们就这样了,我每日里陪着她,带着她到田地里走走,我干农活时,她便坐在树下面等我。晚上,我就给她做她最爱吃的腌白菜。”
亦君听着也微笑起来,眼里却有了些水光:“老婆婆虽然糊涂着,想她却也是欢喜快乐的,因为有你陪着。”
张老翁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是我下午做的豌豆黄,我给你们做了一份,你们尝尝适不适合你们的口味。”亦君又从厨房拿出一盘糕点,道。
张老翁忙推了说:“姑娘可使不得,你下午已经给了我很多银钱了,我都不知道怎样报答你了。”
亦君摇头,执意将点心交到老翁手中,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老翁急忙道:“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竭尽全力......”
亦君笑着打断他,道:“不废什么,只要你和老婆婆坐在一起,让我画一画......”
当天夜晚,东屋的灯却亮着,守夜巡视的陆听寒来到了屋门口,却看到了那个素衣女孩正手执一支画笔,为那一双老人画像......
女孩神色宁静,聚精会神,眼睛凝视着前方坐着的两个老人,徐徐画来......
屋里的女孩注视着那双老人,屋外的男子却注视着那个执笔的女孩,久久而立......
待亦君画完,向两位老者告辞出来,却看见这个倚门而立的男子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怎么这么晚还在画,明天可是要上路的。”陆听寒佯作严厉。
亦君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自顾道:“这家老婆婆有些糊涂了,老翁却能不离不弃地陪着他,我很是羡慕。”
陆听寒闻言便笑了:“这有何难?你不是已经找到最佳夫婿了吗?”
亦君斜了他一眼,摇头道:“男子都有三妻四妾,哪有像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你,怕也不能免俗。”
陆听寒问言,思考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那么难,毕竟我是次子。”说道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又转向亦君,揶揄道:“你说了半天,就是不让我纳妾?”
亦君顿师红了脸,道:“随便你纳不纳妾,与我何干?”说完,便快步要走,却不料被拉住了袖子。
“我答应你。”陆听寒在她身后,郑重地说。
亦君用力抽回了袖子,头也不回地回了休息的房间,心却砰砰跳得厉害。
陆听寒却留在了原地:“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嘴里喃喃道。
而那张画,却被亦君藏在了张老翁的房间柜子上,待张老翁看到那幅画时,已是三日以后的事了。
知道已经追不上那群人,张老翁小心翼翼地将画展开,画上有他和她,画上的她不再有半点痴傻模样,而是那样和蔼地笑着,那久违的笑,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旧时光的记忆,那些美好的过往如同温暖的春风般,抚上他布满斑驳皱纹的眉梢眼角......这已是后话。
第二日清晨,众人吃了老翁早早起床为大家准备的点心和粥,精神饱满地启程上路,继续向南而去。
又走了十来天,天气愈发冷了,众人都穿上了随身带着的最厚的衣物,却还是抵御不了山区的寒冷。
总算这一日,大家走出了西默山脉,来到了南方的平原地带的第一个城镇,青龙镇。
青龙镇不愧是南北交汇的第一大镇。众人一进入城门,便感受到了青龙镇的热闹繁华。
这里不仅有各种各样的酒店茶肆、应有竟有的商品货物,竟还有大小书画摊位,摆在集市中心。
安宁公主边走边看,竟放慢了脚步,赏看起来了。众人无奈,只得跟着放慢了速度。
蓦地,公主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一个画摊,那画摊旁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正懒洋洋地看着一卷旧书。
“哎,你这画怎么卖?”安宁公主开口问道。
那青年慢慢抬头看了眼她,道:“老规矩,说出出处,一两银子。”
安宁公主皱了眉头:“什么出处?”
一旁的婢子也忍不住开口喝到:“你只管买卖,管什么出处?”
青年闻言拉长了脸,道:“好画要找到懂它的买主,不然恕不售出!”说完,便继续拉出了脸,转过了身,索性不理她们了。
安宁公主被他的顽固不化气到了:“不就是个出处吗?韩画师,你来说!”
亦君躲在后面也躲不过被点名,只能慢吞吞地走上前来,道:“公主所选的这幅是青龙镇画派的画风,看这古树苍松的姿态,有些清风先生的风格,笔法却不那么老道。大约是清风先生门下弟子的画作吧。”
那青年一听亦君之言,立马将手中的书放下,站了起来,恭敬道:“没想到今日有知音到此,请问这位画师先生尊姓大名?”
安宁公主被此人的前倨后恭气到了,道:“你什么意思,是我想买这幅画,你跟她说什么?”
青年慢条斯理道:“这幅画的知音是这位画师,我自然和她买卖!”
亦君听了也被此人诡异的商业思路惊到了,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