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暮雪不仅会做事,会打猎,竟还会讨两位夫人喜欢,竟在小木屋里混得比亦君还要得宠。
比如那一日,陆夫人刚把后院的蔬果浇完水,刚刚满头大汗地回到屋里,暮雪便递上湿毛巾和新煮的甜水,陆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受用。
对于陆老夫人,暮雪更是耐心周到,平时照料细致不说,更是每日里抽出时间与老夫人谈心。满满地,老夫人也对他慢慢放下了戒心,也不再跟亦君提出要他离开的事了。
而暮雪在的这段日子,对于亦君来说是离开金陵城后最轻松的时光了,每日不仅不用担心家务和三餐,还可以随心所欲地画画,亦君甚至想,这些日子比在金陵城当画师还要自由。
时间慢慢过去,到了三月,大人们都忙着春种,山路田间,便到处跑着不大不小的孩子。有的追逐打闹,有的蹲着玩地上的石头泥土,还有大些的,便跟着父母在田里干起活来,偶尔停下,直起身看看前方,眼中有些麻木之色......
亦君看了这番景象,不由有些愣神,这多像前世的那些孩子……
于是当晚,她便在吃晚饭时向几人说了自己想要开一个画堂的决定。
陆夫人有些迟疑,而陆老夫人却看上去很有兴趣,道:“我瞧着那些孩子每日里乱跑也不像样子,不过,你开画堂只是教他们作画吗?”
亦君想了想,道:“我想教他识字、作画。”
陆夫人闻言便皱起了眉头,直言道:“难道你个女孩子,还开私塾不成,村民也不一定能认你这个先生。”
亦君并没有因为陆夫人的话语而有半点退缩,坚持道:“我办画堂只是想让孩子们在读书的年纪学些知识、道理,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让他们变成更好的自己,以后人生的路还是要他们自己去选择。”
陆夫人仍是不赞成道:“你这样,谁愿意将孩子送来?”
突然,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百里清道:“住在我家前面的李二小和何小花就很想来和姐姐学画,不过可能付不起束修。”
亦君闻言有些高兴,忙接口道:“不用束修,你去让他们明天就来。”
陆夫人还要再说,陆老夫人已经开口道:“不要说了,我觉得丫头这件事做得对,我们又不缺这几个钱......让她试试吧。”
陆夫人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什么,只得低头吃饭。
饭后,暮雪从院子里搬进来两个大花瓶,将其中一个搬到长榻旁的几上,搬着另一个自言自语道:“这一瓶野玫瑰也没处放,干脆扔了算了。”
陆夫人见了,忙唤住他,道:“这花开得正好,怎么能扔了呢,搬到我房里吧。”
暮雪依言将花瓶搬到楼上陆夫人的房间的窗台上,陆夫人跟着进来了,看着窗台上的野玫瑰,有些愣神:以前,老二也喜欢将玫瑰插了瓶放在她的窗台,她猛地转身看向暮雪,继而便自嘲地笑了笑,道:“谢谢你。”
暮雪笑着看着陆夫人,道:“夫人,亦君对你甚是亲热,如同亲女。她今日要开这画堂,怕也是为了那个心爱之人,你不要跟她生气。”
听闻此言,陆夫人不由心中一痛,为了,听寒......
第二日,百里清便叫了村里好几个孩子来到小木屋。亦君在院子旁的平台上摆放了三排长桌,桌子里有木椅,而在最前面,她支了一个大的木架,上面搁着漆上黑色的一块木板。
第一天便来了五六个孩子,都是百里清叫来的,亦君安排他们都坐好,便开始用自制的白色粉笔,在黑色的木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韩”字,然后转身向孩子们道:“孩子们,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教你们识字、画画了,我就是你们的先生了,不过以后你们不要叫我先生,叫我老师。”
她又指了指黑色木板上的“韩”字,道:“我姓韩,你们以后就叫我韩老师。”
孩子们有些发怔,不知谁开口说了一声“韩老师”,众人才梦醒似的三三两两地叫起“韩老师”。
一旁看着的暮雪看这有些滑稽又有些怪异的场景,忍不住要笑,却看到亦君异常兴奋的神情,见她看着每个孩子微笑,双眸闪闪发光。
他仿佛看见这个女孩从来不被了解的一面,仿佛这女孩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看着看着,他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有些探究地望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女孩。
到了中午,亦君叫百里清帮着暮雪做些面条,手忙脚乱地帮着孩子们一碗一碗盛了出来......
孩子们没想到来上学还有饭吃,一个个都高兴极了,在家里也没有这么好吃的面条,正吃着,却看到陆夫人和陆老夫人端着两个大碗过来了。
亦君忙迎了上去:“母亲,祖母,你怎么来了?”
陆夫人没说什么,陆老夫人开口道:“我这媳妇看孩子们吃得单调,又专门炒了鸡蛋和腊肉,给他们添些菜。”
亦君感动地看着陆夫人,忙上前帮忙端了菜,交给百里清他们,又双手拉住陆夫人,道:“母亲,我办画堂少了你不行,你来帮帮我吧。”
陆夫人被她拉着摇来摇去,掌不住笑了,只得看着她道:“你呀,就是爱管闲事。罢罢罢,谁让我是你母亲呢!”
亦君笑了。
站在一旁帮着百里清给孩子们分菜的暮雪看着那个穿着最平常粗布的女孩,虽然不施粉黛,却觉得她的笑容在阳光下刺目耀眼,惊心动魄,心跳,漏跳一拍......
这一日,亦君刚刚把来画堂学习的孩子送走,将桌椅和黑板用粗油布盖上,便看到远处山路上好像有个人影向这边而来。
亦君细看,随着那人骑得越发近了,她看得越发清晰:那马上之人,披着石青色披风,齿白唇红,温润如玉,不是崔云又是哪个?
亦君不由一阵紧张,难道金陵城已经知道她把陆家两位夫人接到这里来了?
心里满是忐忑,她不敢往小木屋而去,只得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