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还沉浸在洛扬风的画中时,突然一个人又上了高台。
看到此人,亦君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暮雪。只见暮雪也正挑眉看着她,眼角飞过一抹哀怨的神情。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安画院的第一画师,崔云。
今日崔云仍然穿着他最常穿的青衣长衫,手中拿着一个画卷,向众人拱手道:“各位朋友,大家好。我姓崔名云,今日想要向各位展示一幅画,请大家不吝赐教。”
众人刚刚从洛扬风兴起的购画热潮中回过神来,看见台上站着如此清雅的一个书生,便不由心生好感,整个场地慢慢静了下来。
此时,崔云将手中的画卷慢慢展开,众人见一幅醉翁图。
虽然是人像画,此画却与众不同。根据笔锋和线条,仿佛这并不是又画笔画出来的,而是用刷子刷出来的。
虽是这样,此画却完美地表现了醉翁的蹒跚欲倒和醉酒酣态,更从眼神、滴酒的酒壶和飘扬的衣角这些细节带给人毫不在意,难得糊涂的豁达之感。让观画之人顿时感到什么都不重要了,心中顿时一松,心神瞬时舒畅了起来。
亦君看着高台之上的那张画,心中不禁大叹:果然一年不见,崔云画意心境都更进了一层,当刮目相看!
突然,身边传来暮雪幽幽的声音:“看来,我今日真没有白来......”
亦唇咬唇低头轻笑,瞥了一眼暮雪,眼角抑不住的笑意。
崔云见众人怔怔看画,便慢条斯理道:“这幅醉翁图是我写意画派的特色画作,此画画具是一柄长刷,运用深浅墨色、纵横线条和轻重笔力,绘出这一幅醉翁图。除此之外,这幅画的初衷是让观者放下心中种种负累,轻松一笑,生活中的很多辛苦都是可以笑着度过的......”
众人听了,无不静默,有人在暗暗抹泪,有人笑着,有人轻轻点头......
突然,有人问道:“请问崔画师,这幅画多少银子?”
崔云答道:“十两银子。”
“我要了,十两银子我现在就可以付给你。”人群中有人叫道。
立即就有另一人大声道:“你要了就是你的,我也想要,我付二十两银子。”
“价高者得吗?那我出一百两!”
就这样,没一会儿,价格就被叫到了五百两。
一旁的洛扬风黑着脸,却倔强着不肯下台。
突然他上前一步,对崔云道:“我有话想问崔画师!”
崔云原来被众人的自动叫价叫得有些不知所措,突然被一旁的洛扬风点名提问,自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洛扬风才不管这些,从刚才开始,心中便又一阵邪火,知道今日不吐不快,便直言道:“请问,崔画师,你这一幅画虽然能让人释怀许多愁苦,却只渡一人。然而,我实用画派的画作,却能让众人皆能受益。请问孰优孰劣?”
崔云皱眉听了此人的质问,才明白过来,只见他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而是转身面向众人,面色平和,言语沉稳有度,举止言行更显大家风范:“一幅好画要直击看画者的内心,使人得到心灵的宽慰。若是都大范围的画着同一批画,怎么能够在画作上精益求精?”
见那洛扬风忍不住要反驳,崔云继续道:“我并没有说你们画派画出这么多适合百姓的画不好,相反,你们此举可以使大伙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线条颜色的美,这是大功德。不过,”
他看了眼志得意满的洛扬风,一转话风,道:“这与我写意画派并不相悖。我写意画派立志以画抒情,以画言志,给看画人心灵的安慰,因此,我们画派每幅画都仅有一幅,愿能找到有缘之人。”
一听这话,人群更是沸腾,人心总是奇怪,知道有很多相同的画,就不再稀罕了。若是只有一幅,大家便不吝争抢起来,场面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暮雪听了不由一声冷笑:“有铁齿铜牙的崔阁老这个父亲,这崔云果然虎父无犬子......”
亦君白了暮雪一眼,没有说什么。
暮雪见亦君神色,只得收了口,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洛扬风被崔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那崔画师明面上在说他们画派的好处,他听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不免对大安画师更生厌烦:上次在海州城遇到那个男画师就不好对付,今日这个也不是善茬。思及此,他不由狠狠看了眼台上的崔云,又瞪了眼台下的亦君暮雪,便气冲冲的下台了。心中却在想:一定要将此事告诉羽画师,请他出山,为实用画派出一口气!
待那洛扬风走后,崔云向众人一拱手,道:“谢谢各位捧场,但是我今日此画并不是价高者得,而是有缘者得!”
众人闻言都摸不着头脑,只得静下来听他来讲。
崔云缓缓道:“我想请问大家,我这幅醉翁图中的醉翁是有什么心事?”
人群中马上扬起一片交谈的声音。
突然,有人道:“这个老翁不就是喝了酒醉了吗?有什么心事呢!”
一旁的人忍不住笑道:“你这说的不是废话!”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又有人道:“此翁定是遇到好事了,喝了酒更加高兴。”
崔云听了只是笑,并不言语,众人看了知道回答得并不对。
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此翁定是经历了万种愁苦,喝了酒,醉了,便愁苦皆抛,只留人生几何,及时行乐的畅快......”
众人闻言,皆向说话人看去,那个少年长得斯文白皙,看样子是个读书人。
崔云也看向那个少年,笑了起来,道:“这位兄弟说对了,请过来吧。”
那少年露出一丝窘迫,半晌才道:“我并没有十两银子。”
崔云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出声道:“我来替他付。”
那少年皱起了眉头,虽然自己没钱,但也不要别人可怜,正要开口拒绝。
那人又继续向那少年道:“柳原,我是昨日找你写信的那人的朋友,她托我带话给你,得不到你的字,她会等着你送她第一幅自己画的画。”
柳原看着眼前并不认识的男子,眼前却浮现出昨日那个明艳的女子,心里一暖,便向那男子郑重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