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临头,明老爷终归是想起了为他操劳一辈子的人。
“你死,她活。”
苏都统睨他一眼,眸子扫向窗外。
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悲。
笑他终于为媳妇儿报仇,悲他的媳妇碰上这么一堆吃人不眨眼的亲戚。
明老爷的母亲,还有管家的老母亲,确实都在他手上。
看啊……这些人,只要稍微挑拨,就会跳脚。
外边淅淅沥沥地,落起大雨。
“若萱是无辜的,我会将她送回明府,不会让你死了,还担心家事的。”
苏都统留下这句话,提着伞转身离去。
祁七泽跟在他身后,能感受到对方悲戚中的无力。
江先生被押走时,在苏府门外的石狮子旁,见到了她……
嚣张的大小姐,眼尾含笑,温寂举着伞,将她与大雨隔绝开。
她看到他了。
她眼尾红了。
嚣张的气焰被收敛下来,她好像……是真真切切地,因他难受了。
江先生想多看几眼,可是,押着他的人,走得比较快。
他也没能再听小姑娘,娇娇软软地唤他一声江先生。
也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的名字。
宁沂轻笑着看他走远。
“温寂,过几日,扬城会选出留洋的学生来,你努力。”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
她想让他知道,她的爱,并非束缚。
好嘛,她其实是想让他出去学聪明一些,成天傻兮兮的。
“我会努力的。”
温寂握紧了手,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一片坚定。
“那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他又软了下来,眸光中暗含期待。
“你觉得呢?”
大小姐似笑非笑,往苏府内走去。
温寂拧眉,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
他跟在她身后默默走,心里盘算着,他该如何学习,才能效率最大化。
一月后,温寂要出国了。
规划的路线是从扬城做火车到海城,再从海城坐船离开。
他在车站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貌似对他很好的大小姐。
火车鸣笛,冒着浓浓的黑烟,染灰了半片天。
少年不再等待,将头上的帽子戴正了,拖着行李往车上走。
余光好像看见……大小姐提着裙摆跑了过来,她发丝微卷,今天梳得特别美,美于以往。
车开远了,她跑得再快,也不可能看到他了。
他收回视线,从包里翻出一本外文书来,缓慢翻阅。
宁沂松开手,将白色的裙摆放下,漠然地盯着开远的火车。
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扣在一起。
等五年后,少年再归来时,扬城变了些样儿。
昔日扬城的大小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不再嚣张,反而备受扬城人喜爱,他们都称她一声大小姐。
宁沂撑着伞,水红色的旗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微卷的长发垂落至她的腰际。
他于初秋离去,于盛夏归来。
火车站外人来人往,等了良久,她才等到她要等的人。
白衬衫干净至极,他也干净至极。
温寂洗去了当年的稚嫩,高了,瘦了,留着少许刘海儿,甚至学江先生那样戴起了银色的镜框,显得他……一股子书呆子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