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育家胡瑗打交道,该出手时绝不能犹豫。
且要以长攻短。
用通俗点的话说,张涯该装逼时,绝不能谦虚。
身为华夏人,最装逼的一句话,莫过于‘自古以来’。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亦是其中的佼佼者。
振聋发聩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比其上几句话稍有逊色,但仍锐利无匹,能亮瞎人眼。
张涯扔出这四句话,胡瑗顿时呆若木鸡。随着时间的加长,他无比激动起来,脸色涨红,呼吸逐步加重。
良久,他声音颤抖着说道:“言简意宏、言简意宏……张远之!此四句,惊天地矣!汝从何处得来?”
“翼之先生!何须如此惊异,晚生灵光乍现而出,且此话甚空而已。”张涯翘起嘴角,厚着脸皮说道。
留名青史的‘横渠先生’,大宋着名思想家张载,这个时候大概还在求学,距离说出这些话,还需几十年时光。
张涯‘拿过来’直接用,啥人也挑不出刺儿。
抬手急促搓搓额头,胡瑗瞪大双目道:“甚空?此乃千古雄言哉!汝这小子,真是气煞人也!”
……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张涯对胡瑗渐渐熟悉起来。
此位不但通儒家经典,还知晓水利、数学等事,且不提倡用诗词取仕,注重文章言之有物,重视学以致用。
如此大才留步阳凌苑,张涯当然要筹谋一番。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新式学校之事,已能提上日程。
何况,胡瑗比滕子京小两岁,身体亦健朗了许多。只要医疗、保健措施得当,再活二、三十年,还是轻轻松松的。
然则胡瑗这种年纪的人,思想、三观早已定型。若想改变他们的思维,不可能一蹴而就,且须潜移默化、徐徐图之。
扔出‘横渠四句’之后,张涯便偃旗息鼓,不再多言其它。
但是,胡瑗的兴致却被勾起来。
不但修书给范仲淹、滕子京等人,将这四句话麻溜的传出去;他还将张涯每日的习文时间,增加了半个时辰,要求上还更为严格。
对此,张涯并未抗拒。
数日后,入冬初雪,洋洋洒洒了一整夜。宅院、塬地、河谷、子午岭……全都银装素裹,大地苍茫,景色甚美。
生活需要仪式感。
作为内心枯寂的穿越者,对这种形式主义,越发离不开了。
沐浴着清晨阳光,张涯哈着丝丝寒气,让徐平山搬出座蜂窝煤炉,并召集孟谷丰、祝丽莎、卢雪静等人,汇聚在前院小广场上。
胡瑗、高德仁、石炯言不明就里,但是亦兴致勃勃的站在东侧观礼。
“凛冬已至,启炉生火,以御严寒……”张涯动作夸张的扭了扭,又稍稍地拽了几个词。
之后,他将麦秸、细长的木条、蜂窝煤球,依次放入煤炉的耐火内芯中,并从煤炉底部进风口点燃。
干燥的麦秸、木条易燃。几乎是瞬间,浓烟升腾起来……
未几,桔红色的火苗,从煤球小孔中冒出来。
接下来,便是静心等待。毕竟,彻底点燃含有黏土的煤球,大抵需要十几、或者几十分钟。
胡瑗皱眉瞅了半天,待刺鼻的烟雾稍淡,他便前行几步,再次凝神观察。随着木条的燃烧,煤球在缓慢下落。
未几,他开口问道:“远之!此乃何物?如何制之?”
“翼之先生!蜂窝煤炉而已。”
张涯微微拱手,笑着解说道,“可用于室内取暖。其形体小巧,方便移动,且用之煤球,形制规则……”
铁冶房负责铸造煤炉外壳,以及精铸出煤球机;高铁庆等瓷匠,负责制作出长筒状的耐火内芯。组装之时,用黏土填充夹层即可。
除了煤球机需要费些心思,其它的倒是没啥技术难度。至于煤球添加黏土的份额,张涯上辈子见到过,此时亦能回想起来。
钟大力帮衬孟谷丰储备好越冬草料。
张涯就让其带上两位小伙,他亲自示范煤球的制作流程后,就让他们这三位负责压制,三、四天功夫,就能制出数千块。
这个数量足够阳凌苑越冬所用。
夯土老宅、铁冶房那里依旧采用简易壁炉,燃烧小杂木就能取暖。
胡瑗听完这个讲解,禁不住沉思起来。
良久,他微微摇头,感慨说道:“远之!粉状石炭原本无用,此法能变废为宝,且价格极贱……此煤炉欲之售卖呼?”
“不了!宁州缺煤,事倍功半……此物于产煤的河东、怀州等处,以及通水运的汴梁有大用,可节省山林之木。”张涯徐徐说道。
紧接着,他首次投石问路:“先生可撰写其制法,售卖于这些地域……等筹集到财物,便可在宁州建学。”
“这儿……老夫汗颜!”
胡瑗微怔,感慨说道,“建学之事,岂能由远之出资?然则,此法大利天下,当须传于四方。”
“先生!晚生亦是如此想法。只是,远之年少无名,肩头甚是单薄……恐遭大祸之事,还请先生执笔撰写。”张涯点到为止,将皮球踢给胡瑗。
胡瑗虽只是位小官吏,混在官场上未有多长时间。
但其中的道道,人家心中很是门清,明白张涯的隐忧。
他摇摇头,叹息道:“唉!罢了!远之,汝少年老成,欲趋利避害……老夫便厚颜提笔,为你挡此一番。”
……
室内生火取暖,当然要优先客人。
胡瑗有先生的头衔,更加有优先权。一个时辰后,燃烧顺利的首座蜂窝煤炉,被抬入他的卧室,放置在西北侧的墙角。
张涯亲自动手示范、并解说,用铁丝、胶泥联结二尺长的标准陶管、以及弯头,利用墙壁上预留的孔洞,将煤炉燃烧的烟尘导出墙外。
如此做法,可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山哥、力哥儿!其余卧室所需煤炉、煤球,皆有你们点燃、安放。”
张涯净手之时,徐徐吩咐道,“此后每日的三次添煤、清扫……月娥!这是你们的工作,务必及时更换。”
“无需麻烦小娘子们!”胡瑗扭头拒绝,摆弄着火钳道,“有火钳在手,此事甚易尔,还能煮茶品之。”
高德仁、石炯言都很兴奋。
见胡瑗拒绝侍女帮衬,他们亦摆手说道:“远之、远之!无需麻烦了,让铁冶房多弄几把火钳即可。”
清除阳凌苑中积雪,给卧室安放煤炉。
午后时分,就全部搞定。
张涯牵着‘黑枪’,准备去上榆口坝,查验结冰情况时,林三福、胡姓太监带着十几人,踩着寸许深的积雪,再次抵达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