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花落在细若葱白的手上,湿润微凉,了无踪迹。
果然有着这世间最美的雪景,入目皆是雪色。这被上苍遗忘的角落,冰与雪交织,风与霜缠绵,永不见日月星河。
冰层之上,小夭和相柳在艰难前行。
这里太冷了,普通马匹根本无法踏入,前些天离开镇子前,他们决定把马车留在了客栈。
客栈老板是一个蟾蜍精,摸着那华丽精美的马车,笑得合不拢嘴。
应该是觉得占了大便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从怀里掏出了三枚烟火,递到小夭面前,挺着肚子笑得一脸真诚。
“若是离得近了,遇见危险时,把这烟火发出,我看到后一定鼎力相助。”
小夭笑着接了过来,道了谢后随手放进了乾坤袋里。
不过是萍水相逢,还能指望旁人进那地方去救他们?这都是客套话,当不了真的。
她灵力本源属性为火,身上又装了几块火晶,可即使这样,这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冷。
相柳一直走在小夭前面,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挡了一些风雪。小夭亦步亦趋的跟在相柳身后,看着那道高挺的背影,不由得失了神。
他的发色已经几近雪白,只有发尖处还残留着一些银灰,气息似乎融入了这寒风之中,没有一丝温度。
以前的相柳在毫无准备又灵力低微的情况下,是如何在这一片苍茫,了无生机的极北生存了这么久的呢。
相柳突然停住了脚步,长臂一伸,将小夭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化出长剑护在胸前,神情戒备。
小夭在想着事情,一头撞上了相柳的背,从他的胳膊下,探出脑袋往前面看去,前面除了正在飘落的雪,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一定是相柳,本能的察觉出了危险。
相柳低下头,笑着用手揉了揉她戴在头上的毛皮帽,再次抬眼看着前方时,眼中笑意掩去,眸光微沉,犹如寒潭深不见底。
从前方一块几人高的冰岩后,猛然窜出一头白色的巨虎,虎躯庞大,来势凶猛,眨眼之间就来到了二人跟前。
巨大的虎爪拍下,看样子好像是要一爪子把二人拍死了事。
相柳反手将小夭向后轻推数丈之远,拿着剑就冲了过去,他身法轻盈,灵巧翻身落在了巨虎身后。
巨虎皮糙肉厚,普通的刀剑砍在它身上,如同挠痒痒一般毫无威力,相柳将灵力注入手中长剑,才能划破它的皮毛。
小夭站稳身子后,伸手化出弓箭,张弓拉弦,冲着相柳大喊。
“相柳!”
正在与巨虎纠缠的相柳,听到小夭的声音后。身形翻飞,诱使巨虎的头正面对向小夭。
小夭看准时机,箭羽离弦,破风之势。一连三箭,两箭射入巨虎双目,一箭射中眉心。
巨大的白虎剧痛之下,暴怒长啸一声,周身妖气四溢,巨爪用力的拍下,身下的冰层似乎都传来了破裂的声音。
相柳趁机翻身跳上巨虎头颅,手中的长剑注入灵力,剑气暴涨,发出银色刺目的光芒。低喝一声,将剑狠狠地插入被箭射中的眉心。
巨虎又挣扎了片刻,身躯轰然倒地,没了声息。
相柳见巨虎已经死了,拔剑从巨虎身上跳下,来到了小夭身边。小夭见他神情紧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倒是他自己,胳膊上刚才被虎爪扫过,有些血迹说着手指滴了下来。
小夭刚掏出药瓶,就被相柳按住了手。
“皮外伤而已。”
极北凶险,药这保命的东西该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小夭也不坚持,将药瓶放进怀里,拉住相柳的手臂,催动灵力为他疗伤。相柳挣扎,被小夭瞪了一眼。
血很快就止住了,小夭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相柳垂眸不语,转身走向一边的巨虎尸首。
小夭射出的箭上抹了毒,原本雪白的虎头,泛着黑紫。相柳用剑将巨虎的腹部划出一个大大的口子,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不多时便在冰层之上结成了冰。
相柳伸手在里面翻找了一下,再起身,沾着血污的手中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圆珠子,圆珠晶莹剔透,闪着淡淡的黄金光芒
这是妖虎的内丹。
相柳抿唇,神情木然的看了一眼小夭,盘腿坐下。将虎的内丹置于身前,双手结印,这枚珠子慢慢化成一缕淡黄色的烟,被相柳吸了进去。
小夭站在相柳身边,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相柳是妖,吞食妖兽的内胆可助长灵力,天地法则,向来是弱肉强食。
这也是人的生存之道,她没理由也不会去制止相柳这么做。
只是每次看到相柳这样,想着她见到的那个纤尘不染,宛如天人一样的相柳,为了活着而主动去沾染污秽,还是会心中酸涩。
相柳从未做错过什么,只因为他生来就是九头怪,世人垂涎他的血肉又忌惮他的力量,根本不会在乎他是不是真正的恶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强者才有能选择的资格。
她要做的,就是站在他左右,与他一同面对。
相柳闭目调息后,睁开眼就看到了小夭递过来药丸。这药丸可以帮助他更好的吸收这股本不属于他的力量。
他垂眸,缓缓的伸手接过,将药丸吞下后,静默良久,伸手抱住了站在身前的小夭。
他的头埋在了小夭的腰腹。“小夭,我是不是很恶心……”
小夭伸出双手,将相柳的头抬起,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上相柳的唇。
“怎么会呢。”
相柳闭着眼感受着唇上带来的柔软,轻而暖的触碰让他甘之如饴。
自从踏入这片土地,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不光是本能的察觉到危险,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熟悉,好像他本就在这里挣扎求生。他这些天,心中总是有些隐约的不安。
但此时,他的身边站着的小夭,仿佛一剂良药,总能抚平他浮躁的内心。
相柳睁开眼,一手揽着小夭的后颈,一手将她拉进怀里,反客为主的欺身而下,用舌尖撬开那两瓣略带冰凉的唇,吮吸着独属于小夭的气息,攻城掠地,由缓而急。
半晌,小夭用力地将相柳推开,坐起身来大口的呼吸着。
相柳被推个趔趄,哈哈大笑着。
“傻瓜,你闭气做什么?”
小夭喘匀了呼吸后,怒瞪着相柳。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
相柳笑着摇头站起身,将小夭拉起后,半跪下来,将小夭背在身后。
“睡会吧。”
相柳脚步平稳,在覆着雪的冰层上留下一串脚印。
爬伏在相柳的背上,小夭随着相柳的行走而上下晃动着,鼻尖扫过相柳的白色发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环着相柳脖颈的手慢慢松开,相柳偏头用余光看着她小巧的鼻尖泛着红。脚步未停,单手从乾坤袋中扯出一块毛皮盖在了小夭背上。
后背传来的温度,似是能融化这极北的寒冰,心底那颗发了芽的种子,慢慢长成了树。
远处,极北之地深处的冰岩洞穴内,一只巨大的怪鸟,睁开了眼睛,长啸一声,振翅飞出了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