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往事如烟,前尘事了。
但到底是和璟相伴了多年,本以为此生重新来过,便与涂山璟不会再有半点交集。可在看到涂山篌的那刻,小夭心中还是起了一些波澜的。
那个清风霁月的涂山二少主,未来的涂山族长,前世被他这个哥哥踩在泥泞里折磨了三年后,后在清水镇被还是玟小六的她捡回去做了叶十七。
可这一世,不会再有玟小六,也就不会再有叶十七。
若没有玟小六相救,涂山璟是不是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河边的那片灌木丛里,答案是一定的。
那三年的非人折磨,就算会被别人救起,若无人怜惜,无人抚慰,依然会让那个天之骄子的青丘公子再也爬不起来。
即使后来变回了涂山璟,但兄弟相残的结果,还是未能避免。
细想起来,璟对她的感情,似乎更多的是依赖罢了。
前世她不肯顺应真心,选择了璟,璟心中应当也是知晓的,不然也不会在她临终时,问出那句话。
对璟,终究还是有些愧疚的。
这一切悲剧的始端,都是源自于涂山璟母亲对涂山篌的怨恨。
小夭心中盘算着,现在比前世她初遇叶十七的时间提前了一百多年。
如今这个时间的璟母,还活着!
小夭因为想着事情,连手里的筷子都忘了夹,嘴里却一直被塞吃的,她下意识的咀嚼吞咽,直到一股辛辣从舌尖蔓延整个口腔后,才回过神来,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才发现是一大块的姜片!
急忙拿起茶杯灌了几口清水,那股辛辣感才稍微缓解。
她将茶杯放下后,瞪着对面还在夹菜的相柳。
“你喂我吃生姜做什么?!”
“哦?没注意,夹错了。”
相柳的筷子上夹着一块牛肉,不紧不慢的放进了自己嘴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夭。
小夭动筷猛吃了几口菜,终于把那股辛辣感压了回去。而后,迟疑的开口。
“你,如今还在和他做生意吧?”
“他是指谁?”
相柳抿了口酒,明知故问。
“涂山璟。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和他做生意啊?”
小夭气恼他这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却也清楚他应当是心里不痛快的。
“我与他缘分已尽,不会有什么瓜葛。但我,不忍心他受到那样的折磨。相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相柳酒杯在指尖转动,声音低哑清冷。
“我想见见涂山璟的母亲,你能做到吗?”
相柳抬眼看她,妖眸掩去,黑眸如星辰璀璨,嘴角一扬。
“你若想见涂山璟,我能做到,若是见他的母亲,够呛。”
小夭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见璟母,所幸时间尚早,一切还来得及。
想通之后,小夭轻松下来,不再去看三楼那扇紧闭的房门,专心对付起面前的螃蟹来。
相柳将面前剥好的蟹肉端到小夭面前,又扯着小夭的袖子把她的嘴角擦了擦,侧身看着圆台上那又围起的纱幔,粉色薄纱下,空空如也。
走出飞羽阁后,二人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雪下得比进飞羽阁之前大了许多,楼内是风月旖旎的温柔乡,楼外是寒风凛冽的飘雪夜。
马车被相柳用傀儡术控制着,跟在二人身后。马蹄轻踏,小夭将手塞进了相柳的手中。
相柳的掌心微凉如玉,轻轻回握住小夭的手后,发丝缠绕,两人距离又近了一些。
“相柳,你不开心?”
相柳没有应答,只是看着面前的飘雪,脚步未停。
半晌,嗤笑一声。
“为了不相干的人不开心,我还没这么闲。”
小夭垂眸,顿住了脚,攥在一起的两只手臂拉长,相柳也停了下来,并未转身。
“璟对我来说,是个故友,你清楚我的心意如何。”
相柳眸光沉沉,转过身,低头看着小夭的发顶。
雪花落在青丝上,化成了细碎的水珠,相柳伸手揉了揉。
“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需顾虑。其实,若不是身份对立,他这样的人很很适合做朋友。他也确实值得一救,毕竟比起涂山篌,我更喜欢跟青丘公子打交道。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小夭被寒风吹得略微有些红的鼻子抽了抽,掀起眼皮看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妖冶绝尘,眸若星河。
事情说开了,小夭也不再纠结。
眼底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冲着相柳说道。
“你方才,是在吃醋吗?”
相柳伸手揪着小夭的面颊,眸光微动,哼了一声。
“话本子看多了容易做梦!”
小夭任由他轻捏着自己的面颊,秀眉一挑,眼中揶揄得意,掌心凝出一枚雪球,急忙后退两步,朝着相柳的脖颈仍了过去。
“哈哈哈,可看你如此,我却十分欢喜。”
雪球在相柳脖颈处炸开,相柳唇角上扬,盯着小夭,笑得很是人畜无害。
小夭见他这副模样转身就逃,一颗雪球砸在了小夭脚边,小夭笑着躲闪回击。
灯光点点,雪花纷飞,璀璨又飘渺,两道身影在街道上追逐起来。
客栈柜台前的伙计打着盹,一手托腮看着面前略带狼狈的二人。
男子俊美无双,女子无双俊美,他就认识几个字,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夸这对十分般配的璧人。
手中两间上房的牌子,在男子瞥过来的眼神中,偷偷从手指缝间漏掉了一个。
房门轻轻关上,相柳径直往床上走去,小夭磨磨蹭蹭的坐在凳子上喝茶。
一路上虽然都是如此,两人也再无逾越,却总会因为昏暗的烛火,静谧的房间,从而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小夭捂脸,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相柳倚在床头,一腿伸直,一腿弯曲,双手抱胸,一脸戏谑的看着她。
“明日还要赶路,你打算在那坐到天亮吗?”
茶水喝了半壶,小夭终于起身走到了床边,合衣躺下后,眨巴着眼睛看着相柳。
相柳伸出一只手,勾了勾在她面前摊开,勾了勾手指。
小夭愣了一下,忙不迭的坐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相柳接过,把瓷瓶里的东西倒里一些在嘴里。
而后将小夭按躺下去,扯过被褥给她盖好。
“快睡吧,我要运功。”
相柳伸出手,室内烛火尽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被寒风吹得略凉的身体一陷入温暖的被子中,小夭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如以往的每个醒来的瞬间一样,小夭还未睁开眼睛就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又缠在了相柳身上。
小夭先是慢慢睁开眼睛,偷瞄了一眼相柳,看他还未醒来,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她先将腿轻轻的从相柳身上挪开,又小心的抬起放在相柳胸前的胳膊,刚想把放在相柳身下的那只手抽出时,一抬头,就看到相柳深邃的眼眸带着少有的朦胧,正在盯着她,似笑非笑。
小夭抿了抿嘴,表示放弃。
相柳侧过身子,长臂一伸,又将她揽进怀里。
“天还未亮,再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