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开始结荚的时候,倩姨回到了小镇。
小镇除了偶添凉意外,并没有一丝的变化。倒是申志强,整个人竞平添了几许忧思和憔悴。
倩姨到家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多钟,申志强正坐在桌前抽烟,烟雾缭绕在他的面部周围,让他云里雾里的似一座隐隐约约的雕像。
倩姨见到申志强的第一眼,就感觉申志强变了。在她的感觉中,分离十几天,再见时,申志强对她的反应应该是激动、热情、迫不及待,可此时的申志强,面对风尘仆仆归来的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简单问了一句:“回来了?吃饭了吗?”
申志强的态度让倩姨有些语塞,她意外地看一眼摆在申志强眼前桌子上已经凉了半天的饭菜,又瞥了一眼自从自己进屋后一直纹丝没动的申志强,心里突然生出了些许委屈。
“你怎么了?我回来你不高兴吗?”她把手里携带的包包放下,又把薄薄的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转头再看申志强时,见他还在那儿样子悠然地吐着烟圈,忍了几忍后,还是终于忍不住地问。
倩姨的话并没有让申志强有明显的改变,他只是眼睛再次朝倩姨转动了一下后,很快又转了回来,然后继续眯眼、睁眼,再眯眼、再睁眼地一口一口地吸着香烟,根本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申志强的怠慢彻底激怒了倩姨。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真是岂有此理!她边想着,边冲向申志强,一把抢过他正夹在手指中央慢吞吞向嘴里送去的香烟撇在地上,大声喊道:“你这是怎么了?前两天不还给我打电话让我查清一件事吗?现在我回来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呢?你不想知道那件事的结果了吗?你说话呀!”
没有了烟雾的掩盖,申志强的面部表情完全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倩姨眼前:冷漠、怀疑、淡然和不信任……
“你想听什么?”申志强毫无表情地说着,同时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愤怒得斗鸡般的倩姨,先是沉默,然后突然出手卡住了倩姨的脖子。恶狠狠地低吼:“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什么?”申志强的手宛如一把铁钳,让倩姨的脸涨得通红。她拼命搬动着申志强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口里支支吾吾地叫,“你干什么,先放开我!”
许是真怕闹出人命。也许是内心还是隐隐不忍,申志强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开了自己卡在倩姨脖子上的手。
申志强的手刚一放开,倩姨的喉咙里便“呼”地呼出一口粗气,脸上绛红的血色也倏地消褪下去。
危险解除了。可惊吓和委屈像左右开光的耳光,令倩姨“哇”地大哭起来。她边哭边说:“好你个申志强,为了跟你好,我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可你竟这么对我!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哪!”
其实倩姨心里明白,申志强突然这么对她,一定对她起了疑心。可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所以。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倩姨必须以哭为自己做辩护,否则。她不仅会输,而且还会输得很惨。
所以,倩姨哭得很厉害,也很伤心。本就生就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她,此时便更像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倩姨的“表演”确实引起了申志强的恻隐之心。这从他前后的判若两人就可以看出。他收敛了凶巴巴的样子,更换了恶狠狠的语气。低声回答倩姨:“你先不要管我的良心去哪儿了,我希望你能先真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倩姨止住哭泣。啜泣着问。
“你到底是谁?你接近我的实际目的是什么?”申志强说完,便两眼死死地盯住倩姨,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什么变化的蛛丝马迹。
可结果让申志强很失望,因为他在倩姨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他想要的东西。因为倩姨听了他的话后,竟显现了一脸的轻松,同时很自然很坦荡地回答他:“我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但关于你刚才提出的问题,我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就是我,倩姨,一个靠理发过活的普通人。至于说为什么接近你,我想这还用说吗?我对你到底是不是真心难道你就一点感觉没有吗?”
倩姨说着,眼泪又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把眼光从申志强脸上移到别处,突然改用一种决绝的语气对申志强说,“好了,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了,如果你对我已经没有了起码的信任,那么,我们可以分开!”说着,眼泪一抹,便向卧室走去。
“倩!”申志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倩姨,一叠声地说:“倩,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你坐下听我解释好不好……”
自己又胜利了!背对着申志强的倩姨嘴角牵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她故意扭动着身子坚持了一下自己的倔强,然后一副毫不情愿的样子坐下来,眼睛赌气地盯着别处,装作似听非听地听着申志强的解释。
原来,就在申志强给在外学习的倩姨打电话让她顺便回趟农场打探一下冷月行踪的第二天,申志强的家门口来了一个算卦的。
算卦的是一个精瘦矮小的老头,虽然长得很不起眼,但一张眼便精光直射,仿佛一眼便能看穿你的今生来世,令人好生畏惧。
申志强是早晨一出门碰到老头的。老头手拿一幡儿,边来回走着,边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念经般叫唱着:“看运程,看健康,瞅今生,知来世,消灾解难喽……”
申志强素不信命,所以尽管推门出来跟老头走了个对面,也没有正眼瞧一下,只急匆匆地走了。可申志强前脚走,老头后脚便说了起来——
“这位先生,我看你印堂发黑,两颊发暗……怕是不祥之兆啊!近日,身体可有无力之征兆?”
申志强本想不予理睬,可听了老头后面那句话,不禁停下了脚步,心想:咦,他怎么知道自己最近浑身无力呢?
申志强转过身,见老头气宇不凡,刚才问话时又声若洪钟,不似等闲之辈,便主动走上前去。
“这位先生,请问你身边可有一妖媚女子?”老头不待申志强说话,便主动发问。
申志强点点头:“我只有一个妻子,不知道算不算是妖媚女子?”
“妻子?”老头一捋莹白的胡须,沉思良久,然后若有所思地问道,“此女是否双眉之间有一偏痣?”
“是啊,是啊!”申志强连连回答,越发觉得老头神了,同时心头也滋生了一丝不安,问:“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
老头停止捋须,掐指一算,突然脸色大变道:“此女非妻,她可是你命中的煞星啊!”
申志强浑身一震:“什么?这,怎么可能?”
“先生既然不信,就算我没说好了……”老头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唉,老先生,请留步!”申志强一个箭步挡住了老头的去路,坦诚地说,“谢谢老先生,不知她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还请您明示!”
老头细细端详起申志强,然后叹口气摇摇头说:“最毒妇人心啊,你要切记病从口入!”
“什么意思啊,老先生,您干脆明说好了!”申志强着急地说。
“好,那我就明说好了。”老头收起刚才玄玄乎乎的样子,直截了当地问申志强,“请问你最近吃没吃过什么不好的东西?”
“没有啊!”申志强想到没想,便一口否决。
老头毫不理会申志强的否认,继续说:“当然,这东西必须是你妻子非得让你吃的,或者平时故意放在你满前,引诱你吃的什么东西。因为看你的脸色和身体状况,你多半已经中毒了。”
老头的话终于引起了申志强的重视,因为他最近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较过去差了很多。他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一样东西——
“盐!”他冲口而出。
他清楚地记得,倩姨平时总是把菜和汤做得淡淡的,还说这是为他的身体着想。可每次吃饭时又把咸盐罐子放在他眼前,让他忍不住便撒上一把。申志强想着想着,突然又想起那次倩姨故意起大早去他修车铺去拿那袋盐的情景,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想想,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或者,干脆就是盐有问题?
说到这儿,申志强把眼光再次投向倩姨,似乎期待着她能给出一个答案。
倩姨当然读得懂申志强目光中的含义。可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她,此时已没有了丝毫的恐慌。不就是对盐的解释嘛,这又有什么可难的呢?
所以,迎着申志强质疑和期待的目光,倩姨温柔地笑了,她走过去撒娇地搂着申志强的脖子,说:“就这事啊,老公,那等我解释完了,你得好好地补偿我!”
看着倩姨的笑厣如花,申志强知道,即使没有解释,光就这一个笑,自己就已经又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