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总人口不到七千,根据寻春早期交上来的疫病传染率来看,差不多得有一成人染病。
那也有将近八百的病人。
永宁周边县城也有疫病蔓延,再往北往南,疫病就少见了。
也就是说永宁是疫病最严重的地区,应该是因为永宁本身人口最多,人口密集度相对来说大一点。
楚襄在县里县外的各个方位建了防疫营地。
光是油布帐篷就在商城里购买了两百顶,还有两千张折叠床。
在饮食上,大量购买了秒杀活动栏的鸡蛋,还有促销打折整箱卖的苹果。
按照每人每天一个鸡蛋、半个苹果的标准, 购买了可供两千人消耗半个月的量。
要多补充一些营养,才能增强抵抗力,病也好得更快。
这一波支出让楚襄微微肉痛。
好在帐篷和折叠床都是可回收、可持续使用的物资,在这个天灾人祸频发的时代,往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城内城外都有医营,还有罗营领着人在外头坐镇,一切井然有序,并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可在辽东之外的地界,便大有不同了。
……
伴随着时疫在北方各州肆虐,辽北军营也暂时封闭了。
霍浔不再带人外出训练、打猎,整日缩在军营里,避免与外人接触。
一干亲信聚集在霍浔的营房里。
霍安挤在房中央的火塘边,烤手,“幸亏上次给九公主做打手、挣来了不少粮草,否则咱们没染上疫病,也得被饿死。”
偌大的营房里,就他自己叽里咕噜,抬头一看,一个两个的都沉思不语,好似心事重重。
他左右看了看,跑到霍岩身边,“怎么啦?”
霍岩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啥事不往心里搁的好友,“这个月苍山郡的商队没来。”
以往风雪无阻,每三个月,必来一次辽东。
这支商队是霍家旧部汤成季所建。
汤成季原来是军医,后来因伤残,不得已退军返乡,在苍山县开了药材铺。
多年经营之后竟然发家致富了。
汤成季不知从何处得知,辽北军受了沈昌禹苛待,便借着商队做药材生意的便利,定时送些粮草物资过来。
这一次却失约了,倒不是惦记物资,而是担心苍山出事了。
霍安一愣,意识到什么:“定是受了时疫影响。也不知汤叔那里情况如何。”
“恐怕不容乐观。”
若是无事,他必会让商队前来确认辽北军营的时疫情况。
既没来,必然是自顾不暇了。
霍岩叹了口气,看向始终没说话的霍浔,却见霍浔忽然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少主,您去哪?”
“去求治疫的方子。”
霍浔随手披上外袍,戴好面巾,阔步离开。
………
时疫期间,永宁县城戒严 ,人员出入都严格把控。
楚襄以身作则,无事决不乱跑。
恰好今日天气好,她便让人搬了张躺椅出来,一边晒太阳一边听系统讲课。
旁边的小案几上,还放了杯冒热气的牛乳茶,以及一小把米花糖。
难得有这样安逸的时刻。
她闭着眼,右手摸索到一块糖,正要往嘴里塞——“噗通”。
有人翻墙跳进来了!
手一抖,米花糖应声落地。
再睁眼一瞧,来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裹得严严实实。
但楚襄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是谁。
本来一瞬间,她很是恼怒,恼怒罗营失职,竟让人青天白日地翻进了她院中。
现在倒是没有半分责怪了。
毕竟来的这位哥们,从小就很擅长翻墙钻洞爬树。
楚襄把掉在地上的米花糖捡起来, 随手放案几上。
然后坐直了身子,微微仰望眼前的少年。
“云霁哥哥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呢,还是这么不喜欢走正门。”
霍浔:“……”
面巾下的脸微微一热。
他按了按,确保面巾不会脱落,然后单膝跪下。
“末将见过殿下,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毕竟多年不见,她对他的印象更多地停留在那个只会招猫逗狗、调皮活泼的孩童身上。
乍一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楚襄觉得很是陌生。
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有事要求本宫?”
“是。若殿下肯相助,末将往后但凭殿下吩咐。”
“说说看,什么事。”
“末将想求治疫的方子。”
他听说了,殿下身边的寻春姑娘,医术出众,时疫发生不久,便开出了对症的药方,几乎药到病除。
整个辽东井井有条,一点乱子没出。
楚襄几乎是立即站了起来:“军营出事了?”
“军营无事,是别处。”
“何处?”
霍浔咬了咬牙,全盘托出:“苍山县——末将与那里的霍家旧部时有联系,但时疫之后,联系断了,应当是出了事。”
苍山县?苍山郡的治所。
瘟疫简史中的那句“尤以苍山郡最甚,死者极众”蓦然在眼前闪过。
楚襄果断道:“既然是救人,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你在此处稍等,我让人给你誊写一份药方。”
“多谢殿下。”
他始终维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
楚襄看了他一眼,拿起案几上的牛乳茶和米花糖递给他。
“牛乳茶,我还没动,你喝吧,驱寒。翻墙想必也辛苦了,来块糖填填肚子。”
霍浔:“……”
他没看错的话,那块糖是先前掉地上的吧。
不顾霍浔犹疑的手,楚襄施施然唤人来院中。
誊写药方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关切道:“别客气呀,快吃呀。”
“……”
好不容易拿到了药方,霍浔已经硬着头皮把米花糖吃掉了。
脆脆甜甜的,还挺好吃。
楚襄看他识相,顺手拿了块腰牌给他:“以后若是再有事寻我,就拿着腰牌走正门。”
霍浔摸摸鼻子,接了过来。
楚襄又道:“我已叫人备了些药材和面罩,你既要派人去苍山郡,想来用得上。”
霍浔握着腰牌的手微微一紧:“殿下大恩,没齿难忘。来日若有殿下用得着的地方,末将必竭尽全力。”
楚襄心说,口说无凭。
她顺手抄起一旁的绢布和剩下的笔墨,唰唰把他说过的话写了下来。
“签个字?要么按个手印?”
霍浔:“……”
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但转念一想,幼时的情分过于久远,还不如一份签字画押的文书更叫人信赖。
何况他所说发自肺腑,便是签字也没什么好抗拒的。
霍浔毫不拖泥带水地写下名字,楚襄满意又坦荡地收好绢布。
“好了,去吧,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