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成季的心一下子提起来，霍岩倒是坦坦荡荡，反正他现在就是个辽东来的药材商。
排进出城的队伍里，霍岩冲汤成季挥了挥手，告别。
然后顺顺利利地通过了身份检查，出了城。
到了城外的密林，却是被人拦下了。
霍岩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要拔刀。
然而却见对方朝他鞠了一躬，“多谢壮士前来相助苍山。”
霍岩定睛一看，发现来人他认识。
是苍山郡郡守林开。
汤成季与林开相交甚笃，也对他说起过林开。
他这才知道林开早年受过老将军的恩惠，还曾偷偷祭奠过老将军。
想到此，霍岩脸色柔和了几分，但仍不打算暴露身份。
他道：“大人不必言谢，在下乃一药材商，此行也不过是为了挣些银钱。”
事实上，汤成季也是这样的说辞，未曾在林开面前透露霍岩的身份。
可林开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不相信什么巧合。
愿意倾力相助汤成季、又竭力隐瞒的人，除了与霍家相关，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况且虽然霍岩有乔装打扮，可眉宇之间的坚毅与正直，是抹除不了的。
那不是一个寻常的药材商会有的神态。
林开心里有所猜测，但对方不肯坦诚相待，他便也假装不知。
今日前来送别，林开也没有什么目的，他将腰间常常佩戴的一枚玉环摘了下来，一分为二。
“这玉环是我十分感激的一位将军赠予我的。今日我将玉环的另一半赠予壮士，若壮士来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直言。”
话至此，其实双方已然心知肚明了。
霍岩也不推辞，郑重接过了玉环：“就此别过，大人保重。”
林开目送他远去，不由得大声道：“林开与苍山百姓必牢记此次大恩。”
…………
苍山时疫最严重的这一个月里，辽东的情况始终很平稳。
即便如此，楚襄在府中也没闲着。
她带人在后院种起了菜——现在的“公主府”就是从前的康家庄园。
院子的面积大到令人发指，她想要试种的菜种统统都可以安排上。
只是在辽东的二月种菜，属实是反季节，只能用上塑料薄膜温床了。
温床建设工作光是口述，旁人是不容易听明白的，楚襄只能亲自动手。
后院的土有些上冻，挖起来比较费力——这一步就由一队的兵士来完成了。
一群人忙着挖土的时候，楚襄则带着人把挖出来的表土和深土分开摆放，床坑的四周要用深土堆叠，踩成墙。
她一边踩，一边叮嘱一队兵士把床坑底挖成丘陵形，两边深，中间浅些。
县衙的司农官早早被叫进府中观摩、学习，此刻不由得小心谨慎地发问。
“殿下，请恕小人们愚笨，为何要挖成丘陵形？”
“因为播种之前，是要给温床去冻加热的，而温床中央的地方温度本就高些，到时候填充稻草、粪便之类的加热物时，就可以少添加些，这样一来，就能让温床内各处温度均匀。”
司农们连连点头，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殿下说了，往后他们是要带着百姓们种菜的，他们若是不认真学，那便是渎职。
人多力量大，短短一上午，就挖了三十六个床坑。
接下来就是填充稻草、粪便，再将热水浇到填充物上。
将填充物踩实踩平后，每隔两尺，在床坑上插下一根竹片拱架，再盖上塑料薄膜——
塑料薄膜是楚襄在系统商城里买的。
但在司农面前，后世便宜的塑料薄膜便成了西域外邦进贡来的物件。
公主殿下从宫中带出来的。
而后要种的蔬菜瓜果自然也是外邦贡品。
床土肥料的发酵腐熟需要一段时间，最起码也得十天。
何况此时也不是种植蔬菜的好时候。
大燕的气候明显比后世严寒得多，想要一举种植成功，最早也得等到二月下旬开始播种。
系统商城里的菜种是经过浸种催芽的，可以直接播种，出苗还快，这省了楚襄不少事。
于是她也就忽略了明显坑人的价格。
当床土温度升到最高点、正式开始播种前，楚襄花时间列了张蔬菜清单，挑选了一些适宜此刻种植的蔬菜。
虽然建了塑料温床，如果盲目挑选一些完全不耐寒的菜种，仍然会让其在低温中被冻伤。
比如楚襄就很想种土豆，可土豆不算耐寒，最早也只能四月下旬开始种，现在强行种下，只怕成活率会低得令人发指。
对此，系统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异议：“宿主呀，您确定土豆是蔬菜吗？土豆不是主食吗？”
“酸辣土豆丝没吃过？在我心里，土豆不是主食。你有意见？”
系统：“……”
哦，祂忘了，宿主表面没什么情绪，其实正为主系统的高昂定价不高兴呢。
祂还一头撞上来。
系统哼哼唧唧了两声，识相地下线。
祂在想，祂是不是该提起勇气，去向主系统提提意见。
作为统子，也是要有良心的呀！
楚襄从清单上挑挑拣拣，买好种子，开始了小菜园试验工作。
播种前，她让人揭开塑料薄膜，给床土撒水打底，等温水渗透土壤后撒种子。
司农们看得一脸惊奇。
公主殿下介绍菜种的时候，更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刻刀与小竹简，一一记下。
“这是辣椒。”
“那叫早茄子。”
“还有菠菜。”
“豌豆。”
“芹菜。”
“香青菜。”
“西红柿。”
“还有春黄瓜……过段日子得搭瓜架。”
司农们眼花缭乱，手中刻刀一顿操作后，心里只剩了一个想法。
西域外邦的菜种真丰富呀。
播好种后，立即盖上薄膜，四周用土封严实了。
温床已经建在了整个后院最背风向阳的地方了，楚襄还是不放心，太阳一落山，就给她的菜地们加盖了一层稻草被子。
吃过晚饭，她又回到菜地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眼神，检查撒下去没多久的种子。
前方隐隐传来脚步声，一双黑靴停在她面前，再往上，是漆黑的衣角。
——自从拿了腰牌后，霍浔进出频繁了些。
前两天，城外时疫好转，他还带着军士帮忙来开荒。
所以楚襄很是寻常地看待他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且嫌弃地挥手让他往旁边挪一挪。
“让让，挡着我的月光了。”
霍浔眼皮一跳，倒是乖觉地旁边挪了几步。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公主殿下还是一门心思扑在菜地里，才忍不住出声道：“殿下，您已尽人事，剩下的就看天命了。”
楚襄最听不得这种话了，“胡说，我的菜命由我不由天。”
她看完了种子，不大高兴地随着霍浔往前院走，嘴里咕咕叨叨。
“过几天，再让人搭些小拱棚，等菜出苗了，就分苗到拱棚里来。到时候你要是有空，记得过来帮忙，前些天可把我的人累坏了。”
楚襄有意无意地在某些小事上拼命使唤霍浔。
习惯成自然嘛，以后遇到大事，使唤起来也不含糊。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楚襄问道：“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霍浔眸光微闪：“今日骊河下游的葛家庄逝者家属闹事，殿下可听说了？”
“听说了，是为了火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