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燕,陆战仍以步兵为主。
骑兵只能用弓箭充当辅助角色,或者负担侦察、骚扰、破袭敌军粮道和后方等辅助任务。
但是大燕北部的游牧民族则以骑兵兵种为主。
历史上,其骑射、游击的战术形态令他们在后期与大燕的战争中几乎势如破竹。
冲破边塞,一路南下,直抵陇水,一度攻陷了盛京。
而诸王之乱中的所谓大赢家太川王所据地盘也是以陇水以南为主。
可以说,在大燕正式宣告覆灭之后,这片辽阔土地就形成了南方中原政权与北方游牧政权、以陇水为界相互对峙的局面。
未来想对抗异族的骑兵,楚襄就得打造一支战斗力更为强盛的骑兵。
系统的军事课上介绍过,异族的骑兵战术与其松散的权力结构有密切关系。
其具有极大的机动性和不可捉摸性,早期以劫掠为主,几乎不会与大燕戍边的队伍正面对抗。
也就是说,他们不具备统一性和纪律性,尚且没有形成在强权高压下为君主浴血奋战的概念。
而楚襄想打造的骑兵便是以机动性和不可捉摸性为主,同时兼备统一性和纪律性。
而这二者也是后世骑兵冲阵战术得以在战场上发挥作用的基础。
如果有这样一支骑兵,不仅能对抗北方异族,将来诸王混战,她也能掌握先机。
复刻一番异族铁蹄踏碎中原的原历史。
楚襄无法将自己的想法托盘而出,只能委婉道:“辽东郡周边异族环绕,往年时常来犯,与其让辽北军被动防守,不如主动把这些隐患一一拔除掉。”
霍浔眉间闪过厉色,转瞬又拧到一块:“但辽东郡没有矿场,无论是打造兵器还是马具,都缺乏充足的矿石来源。”
战马什么的,虽然也欠缺,但还有相对比较容易的获取渠道。
可矿石就没那么简单了。
楚襄原也为了采矿的事情头疼,她现在提出来,自然是有了解决办法。
“原先是没有的,但柴云的出现,倒是给我点明了方向。”
“柴云?”
霍浔诧异道,“这和柴云有什么关系?”
“一本地理志中曾提及,奚族擅采矿——柴云的母亲就是奚族人。”
所谓地理志,其实是楚襄在商城购买的《辽东民族通史》。
奚族此刻还处于原始社会末期的部落联盟阶段,相聚而居,以捕鱼和狩猎为生。
猎物是他们与辽东郡人交换物资的重要物品之一。
除此之外,他们还生产熟铜。
位县——后世称之为位县,此时还不算是一个城池,只是奚族人聚居的地方。
奚族的先人无意中发现了铜矿,在多年的生存摸索中,总结出了生产熟铜的经验。
但由于交通闭塞,与世隔绝,熟铜只少量的运往辽东郡与更东边的域外岛国。
只是楚襄一不小心灯下黑,只想着别州的官营矿场,一时间竟忘了与辽东郡相邻的奚族。
直到柴云的出现,提醒了她。
要是能将奚族的矿工请来开矿,加上她从旁指导,倒是省了从零开始培养专业人员的麻烦。
比起陌山北麓的箛族、以及更北边的丹族九部,东北边的奚族是最为温顺和善的一支。
因为他们地理位置相对靠南,虽然以渔猎为主,但也有充足的自然条件发展一些农业。
故而侵略性没有那么强。
问题是,奚族人愿意背井离乡南下吗?
虽然他们会与辽东郡的部分县城交换物资,但更深入的往来是没有的。
此时与后世的大一统不同,中原人与异族之间还保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
彼此之间本能地互相警惕与防备。
楚襄的打算是,让柴云回一趟奚族,说服他的族人帮忙开矿。
当然,除了说客,必要的“诚意”也是要准备的。
只要释放出足够的善意,对方未必不会被打动。
除了开矿外,楚襄还希望能借此机会,收拢奚族人心,拉近彼此关系,与之结成联盟。
如果柴云没有出现,楚襄不会朝这方面想。
既然柴云阴差阳错地被她收拢,就该试着利用这个“纽带”。
不用楚襄明说,霍浔就已经领会到了她的双重意图。
他眸中情绪翻滚,忍了又忍,还是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殿下殚精竭虑,所做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对付异族骑兵吗?”
楚襄一顿,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道:“不是。”
“那、殿下还为了什么?”
“我心中不甘,不甘被迫放弃琅琊郡,不甘被驱逐至辽东——我想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甚至想要更多,不可以吗?”
霍浔没想到她竟如此坦然,薄唇动了动,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襄走近了两步,抬头盯住他的眼睛:“你呢,你心中就甘心吗?甘心霍家兵权被解?甘心平定西北的功劳落到沈昌禹头上?甘心被打发到辽北?甘心饱受沈昌禹的苛待?”
她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似要把人灼穿。
霍浔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听到自己一字一顿地问:“殿下是在邀请我一起当乱臣贼子吗?”
“对,你应邀吗?”
霍浔似乎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唇角微扬,“霍家可是世代忠良啊,若是应邀,我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我的祖父、父兄大概得从地下爬出来揍死我。”
楚襄负在身后的手,收紧了袖中的匕首:“所以呢?”
“所以——若是他们真爬出来揍我,麻烦殿下拦着点。”
“……”
楚襄手腕一松的同时,霍浔已经转身离开。
“你去哪?”
“回军营,告诉霍家旧部,以后他们的主子就是九公主了。”
他走得迅疾,忽而又停下来,回头看她:“殿下今日坦诚相待,可若是末将不肯,殿下今日会杀了末将灭口吗?”
楚襄犹豫了一息,还是点头:“你既然说我坦诚相待,那我便不骗你——会,我会杀了你。”
她甚至想过利用尚在城中的霍家那对兄妹。
听到这个回答,霍浔没有生气。
隔着一点距离,楚襄甚至看到他扬眉浅笑。
“以后霍家旧部,乃至整个辽北军的身家性命,都将交托于殿下,还请殿下多多照顾。”
看着他坦荡赤诚的英俊眉眼,楚襄心头冒出一点隐晦的惭愧。
她忽然问:“你为什么答应我,我哪里值得你信任?”
“我不是信殿下,我是信殿下所赠的这柄长枪,信眼前的窑室,信殿下不吝接济的粮草冬衣,信时疫时遍地而起的医营,信骊河下游的新田,信这五个月来看到的一切。”
霍浔此刻豪情万丈,可是回了军营,面对一众旧部,他发现有点难以启齿。
霍安大大咧咧,霍岩心思缜密,很快发现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少主,您有心事的话,就同我们说,我们一起给您排忧解难。”
霍浔不知道怎么说才能降低冲击,只能婉转道来:“我与九公主达成了共识。”
“共识?什么共识?”
霍安天真地发问,而霍岩愣了愣,便明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