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大燕惯有的兵种结构模式。
难道是那处的游牧异族悄无声息的南下了？其兵力之多、兵势之强，令人愕然。
可远远看着对方的模样，又不像异族。
既是大燕的军队，为何看到熊虎旗的旗帜，还是摆出迎战的姿态来？
顾重山一时觉得奇怪，可无论如何，己方绝无抗衡之力，强行迎战，只会造成无谓的伤亡。
他正想着该如何突围，对方前来叫阵的人一出声，便让他呆若木鸡。
这不是……霍安那小子吗？
怎么，先他一步落草为寇了？
顾重山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另一匹高头大马从后奔出，马上的少年容貌英俊，像极了他从前的主人。
顾重山心口一跳，所有怔愣在瞬间烟消云散，他几乎是本能地解下佩剑，双膝跪地。
“属下顾重山，见过小将军！”
四年了， 他未曾等到只言片语，却等到了小将军本人。
他好像，不用落草为寇了。
与小将军的重逢，让顾重山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惊喜之中。
而当浓烈的热血澎湃的感觉过去，他看着牧场上的一切，只剩下了满腔的疑惑。
他忍不住发问 ：“将军，您在哪里发的财？”
建这样一支具装骑兵，养着这么多的战马，光是草料与精饲料便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霍浔抿了抿唇，正要解释到底是谁带他发的财。
那位大财主就举着个歪七扭八的羊毛围脖出来了。
“你回来的正好，快试试这个围脖，本宫和负雪研究了好几天呢。要是感觉不错，回头本宫就在棉工坊多加一条生产线。”
霍浔看着那条比起围脖、更像麻花的围脖，艰难道：“殿下辛苦了，但是请容末将先为殿下做个介绍。这位是顾重山顾将军。”
“是末将祖父的学生，与末将父亲是至交好友。”
“顾叔，这位是公主殿下，牧场的一切全仰仗于殿下。”
公主——辽东只有一位九公主。
按规矩，这位九公主该与辽北军泾渭分明，不能有任何瓜葛。
可是看眼前景象，小将军分明已奉了公主为主。
小将军既然会认一位公主做主公，想必这位公主必然有异乎寻常的过人之处。
有过人之处的公主殿下偏头笑了笑：“顾将军从何处来？吃饭了没？没吃的话一块吃点。”
顾重山：“……”
这开场白在他意料之外。
而接下来的晚餐更在他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
面前的很多菜色，他都叫不出名字。
但他认出里头有羊肉炖白萝卜，有圆润饱满的肉丸。
顾重山惊叹之余， 想到了他的那帮弟兄。
多日来的唯一一顿热饭，还是刚到陌山扎营时，将烙饼捏碎了，放水里煮开，算是面汤。
弟兄们从前就是霍家军，所以到了牧场，遇到了很多旧相识。
于是就被拉去营房里叙旧去了，晚饭应该也是一块吃。
只是不知道他们吃的什么。
顾重山想，无论公主殿下的家底有多丰厚，底下的军士们必然是吃不到这样好的热食的。
他知道这实属正常，只是心里终究不好过。
他的弟兄们跟着他受了太多委屈。
他宁愿自己不吃，也想把好的留给他们。
但他自知现在不比从前，他没有说话的份。
正黯然间，小公子给他盛了一碗汤，“我知顾叔在想什么，但顾叔不必担心，饭后去看一看便知。”
一旁的霍安霍岩也先后给他夹菜。
“顾叔，这是干锅土豆，又香又辣。”
“土豆？”
“土豆是新粮，亩产惊人，辽东的百姓凭着新粮，年年丰收不说，各个家里的存粮堆得都快放不下了。顾叔放心吃。”
“还有这个，水煮牛肉，殿下洒了热油，油香扑鼻。顾叔快尝尝。”
“牛肉？能吃吗？”
“能吃呀！可香了！不过我们也不是经常吃，不是过新年嘛，殿下特地吩咐负雪姑娘做来犒劳我们的。”
顾重山：“……”
他问的能吃是这个意思吗？他问的是，吃了会不会被杀头。
不过他都打算落草为寇了，杀不杀头的也无所谓。
顾重山心一横 ，狠狠扒了几口肉和饭。
香辣火热的口感在嘴里散开的时候，他傻愣愣地看向了公主殿下。
殿下是神仙吧，这种美食是一个凡人能做出来的？
公主殿下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擦了擦嘴，笑问：“顾将军还未说从何处来呢？”
顾重山便将自己此前的经历细说了一遍。
霍安霍岩听得气愤不已，“贺家当真是欺人太甚！不过是沈家的狗腿罢了！”
顾重山苦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叫如今沈家势大呢。”
“他们敢这样对待顾叔你，来日必将百倍奉还给他们！”
顾重山看着斗志昂扬的小辈们，有些恍神。
他担心曾经意气风发的孩子们突然遭受巨大的打击，会不会一蹶不振。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饭后，霍浔依言带顾重山去看弟兄们。
他们正在吃晚饭，晚饭是个头大又晶莹雪白的饺子，里面的馅料是猪肉韭菜。
顾重山听到他的弟兄奇怪地问：“这猪肉为何没有腥味，反而又柔嫩又鲜美。”
旁人回答道：“这猪肉都是从莫族那边运来的。听说殿下教了莫族怎么把猪养得又快又肥的法子，就是给猪仔阉割，不仅长得快，肉还不腥。”
顾重山一愣，心想养在深宫里的公主殿下竟还懂养猪，可真博闻强识。
牧场的战士们应该是平时就吃得好，一盘饺子吃完就不添了。
他带来的人饿狠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再添第二盘。
好在原来的兄弟们都懂，把剩下的饺子全给他们分了。
两盘下肚，热得浑身冒汗。
“这房子好似格外暖和，还有这床榻为什么热乎乎的？”
“咱们现在的营房都是水泥房，床榻是火炕，都是殿下让人建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往后到了辽东，你们慢慢就了解了。”
说话间，营房里的军医们拿出了军中配备的药匣。
“都吃完了？吃完了过来做个检查。先前就见不少人好像有冻伤。”
他们的军服不保暖，又长时间暴露在寒冷环境下，没有冻伤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