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风虽常年流连烟花柳巷,却从不曾轻薄任何一位女子。
他嬉笑人间,心胸坦荡。
“她说你活得通透,我看王妃她才是活得最明白之人。”
红梅今晚说了太多真心话,红唇妩媚一笑,又是恢复妖娆模样。
“顾公子带红梅来这么重要的婚宴之上,是又要摆脱哪家的姑娘?”
顾随风扬眉,不羁笑道:“是怕她们误入歧途,我一个无用浪子,哪家姑娘许配给我都是耽误人家。”
媚眼轻佻一下,奉承道:“公子是侯府嫡子,以后承袭爵位,一生荣华富贵,谁嫁给公子都是福气。”
顾随衣,永兴侯府嫡长子,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用做,也不需要努力,便有花不完的钱,便能享受一生的权势富贵。
他却轻笑一声,眼眸深处浮现一丝悲凉。
“你不知道,为我们顾家争来尊贵侯位之人都不长命,只留下像我这样的不孝子孙,厚着脸皮享受富贵。”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抹戏谑的笑:“这不是桃花楼的红梅姑娘,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韩辛尖酸刻薄道:“顾随衣,你流连烟花柳巷整个中都谁人不知道,文王婚宴,陛下百官都在,你居然也敢明目张胆带花魁来,你是要把侯府的脸都丢尽吗?你又把皇家威严置于何地?”
顾随衣笑着对红梅说:“你说,老天爷公平吗?像他这样的人能做工部侍郎,猖狂一生,老天的眼睛是该睁开看一看。”
红梅抿嘴笑而不语。
韩辛在美人面前丢了脸,恼羞成怒:“顾随衣,你嚣张什么?趁着我被陛下禁足,你竟用花言巧语把我身边的人都骗走,你居心何在?”
“他们是自愿跟着我,和我一起喝酒,你知道他们为何不愿与你为伍?”顾随衣摇动手中的扇子,让空气清新些,不屑地说,“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你既不把他们当朋友,为何要怨他们离开你?你更不该把怒气撒到我这个无辜者身上。”
那些原本跟着韩辛混的公子,也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不过有些家道中落,有些渐渐没落,韩辛不过是仗着父亲韩建身居工部尚书的高位,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止指使他们做事,还不把他们当人看。
如今韩家父子诬陷风王不成,还被陛下处罚,自然是要收敛些。
他们趁此机会离开韩辛,另谋出路。
“你无辜?你……”韩辛手指气得发抖,忽然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几人,随即换了一张脸,露出奸计的笑,“顾侯爷最近常常到荀大人府上做客,听说中意了荀大人的小孙女与你做夫人。顾随衣,你自己作死,别怪我坏了侯爷好不容易给你说下的亲事。”
说着,声音猛然提高,似是要让某人听到:
“顾公子好眼光啊!能请到中都城最有名的花魁红梅做陪伴,着实让人羡慕呀!红梅花魁美若天仙,气质出众,竟看不出与贵门淑女有何不同!”
四周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红梅娇声细语道:“韩公子常来桃花楼,姑娘见多了,才有这慧眼。”
韩辛面上挂不住,解释道:“我不过是陪官僚去小酌几杯……”
周围的人听到一阵唏嘘,看韩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韩辛左右为难,后悔刚才没离顾随衣远点再说。
接着,更大的热闹来了:
“你个孽障!平日里行为不检点,无所事事,今日文王大婚,你竟带着一个风尘女子前来。你这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你,你……我打死你这个孽障!我打死你……”
顾侯爷抡起拳头狠狠揍在顾随风背上。
下一拳瞄准脑袋,顾随衣像是知道接下来会打哪里,抱头逃窜,不顾身份,不顾场地,大声呼救:“爹!饶命啊,饶命啊,爹……”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见过这般粗暴的教子方式,纷纷吓得退几步,只远远瞧热闹。
当然了,瞧热闹的也有华钦风和谢玉竹。
韩辛趁机躲到人群中。
“妹妹,快救救你哥哥,咱爹要打死我了不要紧,可别脏了文王的地!”顾随衣只能伸手抓住一个离得最近的人,挡在身前,“妹妹,快叫爹住手,救救顾家吧!”
被拿来当挡箭牌的姑娘,就是永兴侯府的二小姐,顾随衣的亲妹妹,顾紫衣。
“哥哥,你别拉着我的衣裙,别人都看着呢……”顾紫衣最是要面子,扯着新做的衣裙,一个劲想摆脱身后的人。
“有你在,顾家还有什么脸活着,都葬送在你这个孽子手里!”顾侯爷长得心宽体胖,一手指着顾随风怒骂。
“爹爹,快别说了,荀大人和荀小姐都在看着呢。”顾紫衣真是没脸了,父亲哥哥都是这般粗鲁。
不停地给父亲使眼色,提醒他中书令荀大人和他的孙女荀小姐都在,注意点脾气。
可脾气上来,哪里收得住:“你爹我是没办法了,荀家的婚事想也别想了。我这张老脸是再没脸上荀家提亲了。”
顾随衣却不要脸地说:“别呀,爹,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您别让儿子孤独终老呀!”
顾侯爷和顾紫衣都愣住了,这又是演得哪出?
居然主动要成婚了?
噗通一声。
顾随衣转身便跪在了荀大人和荀小姐面前,真诚忏悔:
“见过荀大人,见过荀小姐。实在抱歉,第一次见面便让你们看到了我如此真实的一面。素来听闻荀小姐恬静温柔,文采卓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衣早已心生仰慕,今日得见荀小姐花容月貌,更是心生倾慕。”
倾慕?!
父女俩惊愕地对视一眼。
荀白哑口无言。
荀小姐吓得抿嘴不语。
顾随风再接再厉:“今日之事纯属巧合,我在此保证,若是两家定了亲,我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什么烟花柳巷呀,什么夜不归宿呀,什么听曲看舞呀,什么流连花丛呀,什么莺歌燕舞呀,统统都不再去,不再找,不再看,不再听,只一心一意守着荀小姐这一朵花儿!”
荀小姐双目睁大。
时光似乎定格了。
连空气中都能嗅出尴尬的气味。
这哪是表白?这哪是忏悔?
分明是自揭短处,自认风流,还不自知,冠冕堂皇,义正言辞。
脸皮厚的刀枪不入。
荀白轻咳几声,稳了稳心神,按捺痛打顾随风一顿的冲动。
难怪顾侯爷见到顾随衣会如此暴躁。
“咳咳,顾侯爷,喜宴该开始了吧?”
顾侯爷回神:“是,是,我们该进去了,该进去了。”
顾紫衣羞愧地直跺脚:“哥哥,你,你这也太不像话了!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