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钦风改口道:“儿臣不善谋略,只能以身作饵,逼犯人现行,让父王担心,是做儿臣的罪过。”
皇帝终于露出笑来,转移话题:“这次,你做得不错。虽有些鲁莽,但破案及时。你和张爱卿不愧是同上过战场,同仇敌忾,击败幽国铁骑的。一个有谋略,一个有胆气。即便多年未共事,还是很有默契。”
“张家一门三代,各个都是国之栋梁。”
张星河不卑不亢:“能为陛下做事,是张家人的荣耀。”
皇帝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而后面无神色道:“娄山案一应人证物证交由刑部,汪清明既然已经认下全部罪责,事情便到此结束。后续调查便全部交给张爱卿。”
这是要息事宁人?!
华钦风抬眸惊愕出声:“陛下……”
张星河提高音量:“微臣遵旨。”
皇帝冷冽的目光看向华钦风:
“玉竹还在府里等着你,回府好生休养,多陪陪玉竹。后日宫中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满腔的愤懑和不解,在听到玉竹的名字时,终是安奈下去。
华钦风低着头,应道:“……是。”
待华钦风和张星河离开金阶殿,皇帝依旧坐在龙椅上。
许久,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问:
“在这中都城中,谁敢暗中勾结汪清明劫银杀人?”
无人回应。
殿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侍卫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
董公公跪下,压制颤抖的声音:
“陛下,老奴不敢!天底下谁敢杀太子和风王!”
“是啊,谁敢啊。”
皇帝目光寒凉。
自金阶殿出来,张星河一路沉默。
华钦风终是没忍住心中不满,质问道:
“父王为何要你私下里调查?这么明显的事,无非就是反对太子,与王丞相一族不合的朝臣,一一盘问便知真相。让你一个刑部侍郎私下做调查,以你的官职,能盘问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官吗?父王是想不了了之吗?”
“王爷如此生气,为何刚才在殿上没有发怒?”张星河停下脚步,神色淡然。
“你……”
被张星河直戳内心,华钦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星河,你明知故问。”仰着头,径自朝前走。
“王爷不想连累王妃。”张星河跟上,自然说着。
华钦风轻叹口气,目光却变得犀利:
“父王说的没错,我不能再让玉竹担心。可你是刑部侍郎,追查事情的真相是你的职责。”
“无论是明面上查,还是私下里查,最终调查的任务交到了我手中。陛下没有偏袒谁,没有将事情就此结束,说明陛下并不想不了了之。此事明面上调查,恐会令朝堂人心惶惶。陛下身为君王,考虑的或许更深。”张星河解释道。
至少皇帝的态度说明,这件事他并不知情,且不会就此了结。
华钦风沉思了一会儿,道:
“我且信你说的。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
“工部尚书韩建。”张星河没有隐瞒。
“玉竹早派人监视韩府,汪清明临死前还给韩建寄书信,那封信是关键。只要有证据,韩建必无话可说。”华钦风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想帮助张星河。
为查真相,风王府愿意配合。
但他并没有将长风楼告知张星河。
“王妃还真是未雨绸缪。”张星河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
在娄山办案的日子里,中都的消息多数是谢玉竹派人传来,消息隐秘且准确又快速,连他得力手下都不及,可见谢玉竹的能力。
惊叹之余,更多的是佩服。
“无论查到什么,我要知道结果。”
张星河抬眸看着华钦风,说:“即使不知缘由,王爷还是为了王妃,忍下了心中的不忿。对于幕后主谋,其实王爷心中早已有定论,我查出的结果,不过是切断王爷心中最后的那抹牵绊。”
华钦风神色一顿,冷冷道:“张星河,你自负聪明,可以洞察一切,若哪天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可还会如此轻描淡写处变不惊。”
张星河淡漠道:“众叛亲离,分道扬镳,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华钦风咬牙狠狠道:“说的也是,你向来独来独往,身边连个贴身小厮侍卫都没有……”
转头撞上张星河漆黑的眼眸,不知为何,恍惚间居然看到了一丝的孤寂落寞,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张太傅一心为君,张寒酥小小年纪就进宫做了东宫女官,你们张家一门三人,还真是无一人有私心啊。”一挥衣袖,不再看他,“张星河,这么看来,你倒是挺可怜的。”
“无牵无挂,心境如一,无所畏惧。”嘴角一抹淡笑。
华钦风:“……”
是他多心了,张星河本就是一个无感情的人。
“娄山劫银案已经结束,王爷任务完成,以后调查的事就不要再插手,王妃也不便介入。”
华钦风还没接话,张星河又道:
“此间事情复杂,牵扯出多少还未知。陛下让王爷好好陪王妃,就是不想王爷惹上风波。能让陛下记挂,想必王妃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莫要辜负了王妃在中都做的努力。”
他不知谢玉竹是如何收集消息传递消息,又是如何虏获圣心得陛下信任,他不想知道,也不想去深究。反而为华钦风感到庆幸,身边有个时刻警惕护着他的人。
但做到此处便够了,再多,引人注目,便是危险。
“王爷,既无意争夺,独善其身才是。”
“张星河,朝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竟将你的骨头都磨平了吗?”华钦风不敢置信质问道。
“劫银杀人,谋害太子,暗杀皇子,他们既已露出凶狠的爪牙,往后只会更加凶险。这是争夺的开始,不知要持续多久。陛下刚才谈及太子时的态度你可看到,心有芥蒂。此时的王爷,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张星河眼神冷淡。
华钦风瞠目后退一步,那些年与他并肩战场,热血赤城的人,如今明明就站在眼前,却如此陌生。
“太子贤明,又是正统,继承皇位理所当然。我不争,也不党附,但看到有人危害国之根本,百姓陷入苦难,便不能坐视不理。上位者若无德无能,张星河,你还会如此忠心耿耿吗?”
张星河不语。
这时,一声清脆又温柔的呼唤传来:
“王爷!”
华钦风寻着熟悉的声音望去,冰冷的脸瞬间扬起笑容。
皇宫大门外,一辆风王府的马车,还有,王府的人。
谢玉竹站在白果和云苓的中间,身后跟着老流。
她们来接他了!
张星河目光沉沉:“为了她们呢?”
华钦风一字一句道:“谁若敢伤害她们,我定夺了那人最在意的一切,叫他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