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朝,皇帝在金阶殿当着百官的面,特意赞扬了华钦风此次在娄山破案有功,并嘉赏他和张星河。
张星河的能力,这些年大家有目共睹,其祖父张太傅年轻的时候还曾当过皇帝的老师,其已故亡父更是皇帝的伴读和好友,皇帝对他的信任和夸赞从不吝啬。
年纪轻轻,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虽有人眼红,却无人敢为难他,更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他的是非。
一来,张星河做事严谨公正,不结党营私阿谀攀附,旁人找不出错处。二来,他对谁都一脸不近人情的态度,皇帝却大赞其心无旁骛一心忠君,谁人敢说他无礼轻视?再者,便是府上两代人与皇帝过硬的交情,足以令人生畏。
文士风骨,剑眉星目,相对于华钦风这个三皇子,张星河反而更像是皇帝的亲儿子。
而今天,皇帝居然先于张星河夸赞了华钦风,脸上甚至罕见地露出慈父般的笑容,虽然一闪而过。
好些个大臣除了满脑子疑惑外,心脏不由地揪了一下,手心直冒冷汗。
冷落多年的风王难道要扶风而上了?
当即,有朝臣附和。
兵部尚书陈信:“启禀陛下,此次风王一举拿下奸恶匪徒,追回丢失白银,为百姓除去危害,以后娄山附近百姓安然度日,果真是为民造福,大义大善。”
户部尚书刘善才:“启禀陛下,王爷智谋双全,忠心耿耿,白银丢失,影响堤坝工程,陛下日日为大江两岸百姓忧心。王爷为解陛下忧愁,不惜以身作饵,诱敌现身,才能在一个月内便抓获匪徒,找回十万白银,这般忠君爱民,下官深受触动,以后定当以风王的奉献精神为楷模,为陛下效忠!”
两位尚书,在朝中地位不弱,都是年轻时便跟随皇帝,无特别优秀功绩,也无大错大过,可以说是守着尚书的位置,打算安稳到退休。
今日却一同为风王说话,令人意外。
细想,山匪劫持,丢失银子,耽误工程,牵扯到护送的兵部,出银子的户部,还有做水利工程的工部,风王用自己的命做局,抓匪徒,收白银,不至于耽误工程,确实帮了他们大忙。
这样想来,陈信和刘善才为他说两句好话,也是应该的。
那……
工部的尚书韩大人呢?
众人都等着韩建出声。
韩建脸色难看,抿嘴不语。
“陈大人和刘大人一同在殿上发言,为风王说了这些话,风王何其荣幸。”
没等到韩建开口,皇帝却幽幽出声。
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大殿上静默无声。
有胆小的官员心中暗自为陈信和刘善才捏把汗,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快拍风王的马屁。
陈信眼皮跳了跳,低眸压抑混乱的气息。
刘善才身子抖了抖,双手不由地颤动,大气不敢喘。
文王华钦鸣立于华钦风旁,面上波澜不惊。
张星河垂下的眼眸微颤,剑眉微蹙。
主角华钦风则在心中好奇:陈信和刘善才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地在大殿上说他的好话?
说什么好话,让父王多疑。
不觉露出厌弃的神色。
皇帝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时,丞相王砚浑厚的声音响起:“启禀陛下,风王是连雄狮幽国军都击败过的战神,区区几个山匪,自是能轻易拿下。”
“不过,整个饶国,谁又能有风王这样的本事呢?风王功不可没。”
话音落,众人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
连皇帝都意外地看向王砚。
最吃惊的还数华钦风,诧异的眼神都要瞪出眼珠子了。
这可是饶国四大家族、士族之冠的河东王氏,王砚,王丞相啊,儒家文宗,最是重礼仪规矩,参风王行为举止不端最多的人啊!
也是华钦风从小到大除张太傅外最不想见的人之一。
华钦风想:这是西边出太阳了?
紧接着,御史台司马阳道:“启禀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效忠是为人臣子本职,风王身为皇子,受百姓朝拜,享民众俸禄,当以身作则,承担一个皇子的责任。”
顿了顿,众人吸口气,不会像丞相一样,还有后文吧?!
果然,司马阳接着说:“臣听闻,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风王舍生取义,是为仁也。”
百官中最公道正义的监察官司马阳都这么说了,还有谁再敢出声反驳呢?
很快,一个两个的官员都纷纷附议。
几乎过半的官员都发声。
华钦风捏了捏自己的手,是疼的。
不是做梦!
一切都太反常了!
他不过是做了该做的,怎么感觉救下整个世界一样呢?
在西陲边境,他每日都要经历生死,十几年,无人为他说一句。
此次娄山跳崖诱敌,早有谋划,根本没有危险,却被众人吹捧。
乃至大半个朝堂都在夸赞他!
何德何能?
何其荒唐?
皇帝静静地听完,默了一会儿,没人再出声,才淡淡露出一个不失威严的笑来。
“风王勇气可嘉,跳崖诱敌还是过于鲁莽,风王可要谨记。”
带着父亲慈爱的目光落在华钦风身上。
张星河眉眼舒展。
华钦风呆愣地回神,应道:“……是。”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帝王心难测。
最冷门的风王,是皇帝的新宠吗?!
一直未说一句话的华钦鸣垂下眼睑,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挡住了淡漠的眸子。
华钦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金阶殿的,刚才殿上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幻觉。
直到丞相王砚站在他面前:“太子来信,细说娄山案件。王爷王妃救太子一命,下官铭记在心,王氏一族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华钦风抬眸,撞上严肃又古板的脸,没想到王砚会亲自来找他,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谢玉竹在身边,她会想些什么呢?她又会如何面对这些呢?
脑中忽然间闪现谢玉竹如清风般和煦的笑脸,随心而为。
他的心顿时安定了。
迷惘的眼神顿时炯炯闪光,他说:“娄山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兵部户部还有刑部张大人,没有他们,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身为饶国皇子,护国安民是本职,身为饶国子民,守土固家是本能。大江两岸的百姓是饶国的百姓,大江两岸的土地是饶国的土地,护好他们,守好国土,是身为皇子、身为子民该做的。丞相不必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