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幼鸟终要离巢,马车上叫着喊奶奶的小姑娘也会长成四处漂泊的游隼。
烈火一般的红马在庄子前高高的杨起高高的前蹄,刚及笄的少女翻身下马,如同玄风一般的跑了进去。
近十年过去,曾经四处谈生意的岁当家已经成了这南边最大的商贾之一,前两年更是搭上了织造府的路子,成了皇商之一。
作为岁当家的独女,岁懋早就学着打理家中的产业,如今也是江南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娘亲呢?”身着骑装的少女环视了周围一圈,歪了歪头,显出几分年少的稚气来。
“家主正在那边的暖房中,”如今家中的丫鬟小厮早已没了从前的那种肆意,一个个规矩严的很,闻言恭敬回答:“说是那边出了什么成果,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
岁懋挑了挑眉,想起两年前母亲从海外商人那收来的外邦植物,笑了:“那应该是有不错的成果了。”
自从收了那植物后,母亲就买了南北方的几处庄子,暗搓搓的不知在谋划什么。
岁懋最知道母亲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风格,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大利益可以图。
她也不用人带,三步并做两步朝着暖房的方向而去。
南边的冬天有几分湿冷,昨夜刚下过雨的青石板路还有几分湿滑。
身形高挑气质飒爽的少女行走在其上,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了几分母亲年轻时候的神韵。
岁懋正想着这一波粮食能他们岁家能从中获取到什么,一抬头却见到了站在暖房门前等着她的父亲。
拧着的眉头骤然松开,刚有几分严肃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挥手:“爹爹!”
岁月实在是偏爱她的父亲母亲,十几年过去,除了气质越发沉稳外,他们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衰老的痕迹。
此刻,她那位风度翩翩的父亲在见到她的瞬间,也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来。
玄衍瞧着她一脚一身的泥,无奈:“不先换了衣服再来。”
岁懋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反正进到暖房中还要脏的,浪费那些做什么?”
虽然家中的生意越来越大,可在母亲的教导下,岁懋却是没有半点骄奢的习惯。
玄衍瞧着这小姑娘大冬天的忙出一身汗,不由得将帕子递了过去:“快擦擦,一冷一热的再得了风寒。”
岁懋嘿嘿的笑了两声,接过帕子随意的擦了两下,便朝着暖房中跑去。
暖房中,岁繁正和管理这处庄子的一对夫妻说着什么,说话间还蹲下身来将手伸进土地中。
听见女儿的脚步,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听着那夫妻与她汇报近两年的平均产量、虫害还有地力情况。
岁懋听着那比小麦和水稻高上不少的产量,大大的眼睛当真如同猫儿一样的亮了起来。
这是好东西啊!
她不顾那刚挖出东西上的泥土,上前捞起来一个在手中掂了掂,又掰开瞧。
“少当家可以试试,这食物生吃着也不难吃。”庄头瞧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轻笑着建议。
于是岁懋就当真如同一只好奇的猫儿一般,张嘴在中心啃了一口。
滋味清甜,味道还算不错。
不过……
“母亲,这当是粮食种的吗?”水分是不是有些太足了?
岁繁听了这小小植物的前世今生,从地上站起来,笑吟吟的道:“对。”
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煮熟了之后你可以再试试,饱腹感不差。”
“那储存呢?”跟着母亲学了几年,岁懋看问题的角度往往也刁钻的很。
带了壳的水稻和小麦能存上好几年,这些东西恐怕连一个冬天都不好存。
庄头被晒得黑黑的脸上露出笑来:“在南边储存稍微有些难,若是在北边挖了地窖储存一个冬天也不是不行。”
“最主要的是,不挑田地,随意找个房前屋后的低房价就能种上一点,补充家中的食物。”
这种甜滋滋的东西,对于一辈子可能吃不上几块糖的老百姓来说,可以说是极为美味。
至于它的饱腹能力,就更是能救命的存在!
“且我们按照家主的吩咐,试着做了菜,或者是深加工,也都可以吃。”
那些粉啊面啊的,也是极好的主食。
不过,这些对于百姓来说就不是很划算了。
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将能吃的粮食反倒是弄少了,没几个人会这么吃的。
这种精细东西,就适合有钱的老爷们吃。
老爷们吃高兴了,在自家庄子种种,或者是写写诗赞扬一下,都能加速这种植物的推广。
猫儿笑了:“那还真是个好东西,娘亲居然能发现这个,当真是……”
她对着岁繁竖起了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敬。
自小猫儿就知道,娘亲是这世上最为厉害的人,如今看来依旧如此。
岁繁摇头:“不是我发现的,沿海那边早就有人种了,只是官府不重视罢了。”
地方官府不重视,中央朝廷就更不可能知道这种植物了,以至于这种好东西,竟没有被推广。
猫儿听着她的话,大眼睛转了转:“那娘亲打算怎么办?”
岁繁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办?”
岁懋当即一拍那装得满满的筐:“去找织造府!”
岁繁挑眉:“不直接去朝廷上进献?”
岁懋咧嘴:“娘亲又逗我,我们这种皇商在京城算是什么啊,人家喘口气都能把我们给弄死。”
这种泼天的富贵,哪个高位之人动了心思,他们一家子怕不是都要背后中刀自杀身亡了。
“织造府却不一样了,那位如今可快五十岁了,正想着要调回京城呢,我们送他这么个大人情,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最主要的是,依着织造府的位置,那位可以说是举止都在京中陛下的眼皮底下呢,轻易就能知道那饱腹的东西不是他自己发现的,是下头人进献上去的。
如此,他们岁家绝对不会吃了亏。
小丫头的心眼子随了父母,年纪轻轻就有着向蜂窝煤发展的趋势,如今一番话说下来,叫岁繁满意不已。
有这么个接班人,她现在去找她爹似乎都不必再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