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钟鸣九响,羽化新主
洞府修建如火如荼。
孙平与尘泥一道盘坐在对方洞府,聚气修行。
孙平神识外放,不时瞧了眼自家洞府的工地,一处建于山腰悬崖峭壁之间的悬空洞府。
负责修建工作的尸傀力士还是孙平的老熟人——
翻江龙、水里剑以及虎豹山的河豹宗师。
三人都在八百里营时,被玉龙观的化丹宗师斩杀,尸身被逃脱的银帆宗师带回玉龙山。
哪怕已是尸傀力士,河豹、翻江龙二人身上的纹身图案依旧别有一番审美。
反倒是水里剑,原先活着的时候穿着一身黝黑劲服,又喜欢戴斗笠遮掩面容,如今同为力士,头顶一片地中海霎时展露无遗。
“最次一流的尸傀便唤作力士。”
“按照天师道的习惯,媲美结丹的力士头上会扎黄巾,元婴期的力士头上扎紫巾,化神期的力士扎赤巾。”
“翻江龙三人头上连黄巾都不曾扎,属于编外力士,实力撑死也就与筑基圆满相当。”
心里吐槽一句。
实际上孙平还是颇为佩服天师道炼制尸傀的手段。
他们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规格划分,有着近乎流水线一般的炼制手段,能够持续稳定地生产不同型号的尸傀。
力士尸傀虽是最次一流。
但并非每一个力士尸傀都要弱于其他尸傀,只是因为毫无进阶潜力,才被唤作“力士”。
力士之上就是天尸。
天尸也唤作“天师”,只有具备进阶潜力的尸傀才能得此称谓,据说天师也分三六九等,但具体如何并非孙平一个外人可以悉知。
……
时光荏苒。
一转眼又是十年。
孙平安坐在自己的新洞府中,身前是一汪幽蓝灵泉,身后是一面灵晶玉璧。
两侧香炉。
一盏点的是千年沉香木,另一盏则点焰心金灵玉。
前者属于三阶灵木的尾料,虽只值十数万灵石一炉,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三阶灵香。
后者更了不得。
焰心金灵玉算是少见的可燃性三阶灵矿石。
可以持续放在香炉中灼烧,一枚大抵与结金丹等价。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两种香炉飘出的灵香,混合在一块,最终形成的气味有点怪异,颇有几分石楠花的意味。
气味怪虽怪。
但一想起它能提高孙平二三成修行的效率,霎时间一切都可以接受。
洞府四面同样都嵌着各种灵矿石。
许是为了以后的天渊海弟子考量,四面岩壁上的灵矿石涉及五行三奇之属。
因为孙平主修水与冰两类真元,如今整个洞府内泛着一层幽蓝颜色。
若是日后换成其他天渊海弟子入驻,阵法也会根据洞府主人修行功法而做出相应调整。
里里外外加起来。
拢共花费了天师道上万灵晶,足可以算是诚意十足。
当然,这些花费并不针对于孙平一人,而是为所有天渊海的监察弟子考量。
前五年,孙平寄居尘泥洞府修行。
后五年,新洞府才算真正完工,孙平也有幸入驻其中。
享受了五年的豪奢洞府,孙平险些将自家的羽化山门人给忘了。
翌日清晨。
孙平早早与尘泥传言告辞。
而后便只身一人离了玉龙山地界。
山内山外,截然不同。
前脚刚飞离玉龙山,后脚孙平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天地灵气竟然已匮乏至斯?”
孙平有些意外,道场灵气消散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当然,也仅限于吃惊。
天龙道场如何,说到底与孙平并无太大关系。
现在的孙平手握一千三百多功勋,再努努力结婴丹都能兑换出来。
腰间一排储物袋,洞府里还有一堆储物袋。
总共身家加起来能有五六千灵晶的数量,比寻常的结丹修士多上十余倍。
这还是单纯统计灵晶、灵石的情况。
实际上的孙平还要豪富许多。
“尘泥替我修的洞府,虽是比我身家还要贵,但说到底还是针对以后天渊海下派的弟子。”
“再者,洞府不会挪动。”
“不管哪一任监察弟子,至多也就拥有一个使用权,洞府归根结底还属于天师道。”
“陀普几人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孙平默默想道。
作为一个两世修行了上千年的老油条,虽说前世见识浅薄,但好歹也受过坊市大学的教育,一些个粗浅道理也能琢磨清楚。
惯不会因为天师道的糖衣炮弹,而迷了眼,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数日后。
羽化山地界。
从前的羽化山终年云雾缭绕,至少外界难睹见其真容。
而现在一眼望去。
高峻险拔的七座灵峰突兀于寒翎一府,整个寒翎府的百姓也有幸见着自家府内的奇山名地。
当然。
寒翎卫的甲士也并非吃素。
比起从前安心在山脚驻扎训练,如今的寒翎卫还负责在羽化山脉周遭布置关隘,阻拦那些江湖武夫、市井小民误入其中。
孙平只是粗略瞥了一眼,旋即便飞回了主事峰。
入境之时,他特地变化了容貌,换成了年轻俊俏的方雨形象,而非满头白发的云雨宗师。
算下来,按着云雨这一身份的年纪,也是时候该入棺了!
主事峰一如从前。
孙平布置的十地连环聚灵大阵倒也不差,将整个大殿内的灵气牢牢锁住,丝毫不曾散溢半分。
羽化山的其他宗师也没这本事突破孙平留下的大阵。
因而十年间,主事大殿都处于闲置,引得其他几脉的宗师好些牢骚。
藏经阁倒是换了人看守。
北雨、宋雨二人便盘坐其中,日夜阅书打坐。
祖师陵墓空旷多时,少了人打扫,如今已有杂草丛生。
其他几脉的宗师不被允许随意登上峰,雨辰谷一脉也受了孙平荼毒,对羽化山的几个祖师不甚了了。
孙平轻点头颅,整齐衣冠,朝着藏经阁踱步而去。
人未至。
耳边便传来北雨、宋雨的讶然之声。
“大师兄?怎地是你?方雨大师兄?”
数十载功夫,彼此都变幻了容貌。
北雨依旧富态,宋雨也依旧瘦削,只是两人双鬓蓄须,已和从前不太一样。
反倒是孙平扮演的方雨,一如年轻时候英姿飒爽,这才让两人一眼认出。
“嗯。”孙平颔首,“两位师弟许久未见,倒是生分了!”
“大师兄你这些年去了哪里?师傅也不曾说过,只推说让你去了处神秘地方。”
北雨脱口问道。
孙平摇头,并未直言,只说道:“镜海之上有师傅旧友,我便被送去了镜海历练了多年,如今也入了宗师境界。”
宋雨问道:“师尊呢?师尊怎地没和你一道回来?”
说起云雨。
孙平脸色一黯,招手让两人凑近,轻声说道:“云雨师尊他老人家宾天了!”
“宾天?”北雨一愣。
宋雨拉了拉他的衣袖,冲着孙平问道:“方雨师兄莫不是诓我们?”
孙平也不徒作辩解,只双手真元一摄,一蓝一红,寒翎、赤枭两枚宝旗应声悬出。
“这——”
“呜呜——”
北雨、宋雨泣声相拥,感叹道:“上天待师尊何其薄也!”
“唉——”孙平劝道:“两位师弟莫要哭丧了,师尊临终前已将一切与我交代齐整,断然不至于使我雨辰谷一脉就此衰败。”
“当真?”北雨抬头问道。
双眼通红,却无半点泪色,也不知晓是真哭还是假哭。
孙平重重点头。
“师尊的坟冢还是我亲自立的!”
“师尊葬在那里了?”宋雨问了一声,“我们二人若不是蒙师尊恩德,如今至多也就在乡县里当个无知员外,断没有今日之尊容。”
这话孙平爱听。
他倒不怕清明上河图七人心生反骨,就怕他们一个个心里没数。
孙平拂手,说道:“师尊一生坦荡行事,身心早已不拘泥于寒翎府一地,纵是七府之地也无法令师尊觉得自在。”
“师尊生前令我将其棺椁作舟,放任镜海之上,点一盏烛火,足以告慰平生。”
说到此处,孙平不由戏精上头,倏地潸然泪下!
北雨、宋雨也跟着一道哀泣。
“天妒英才,如之奈何!”
“云雨师尊何其贤德,奈何,奈何……”
“……”
哭丧了一阵。
孙平擦了擦眼角泪痕,正色道:“两位师弟,为今之计便是重定我羽化山正朔。”
“师尊一生不喜强人所难,我雨辰谷一脉明明已为诸脉之首,却迟迟未定下名分,此诚师尊仁德矣。”
“如今云雨师尊先去,我等资历恐难以服众,唯有定下雨辰一脉尊位,才可守住师尊遗下的基业。”
孙平侃侃而谈。
北雨、宋雨两人也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
他们原以为方雨师兄远离人烟之处,闷头修行多年,已然不知晓山门规矩。
却未曾想方雨师兄早已胸有成竹。
不知是云雨师尊生前遗计,还是方雨师兄本就有这番庙算本事。
当然这话,北雨、宋雨也就心里想想。
在孙平没有犯下实质错误前,两人不会逼问事实与否。
接着孙平的话。
北雨又提议道:“方雨师兄,此事要不要告知清雨师姐几人知晓,毕竟……”
孙平拂手。
“不杀人不足以立威。”
“清雨几人应该能明白我们苦衷,也定然会站在我们一边。”
“人多易泄密,不如暂时只由我们三人商议。”
“嗯。”北雨、宋雨齐声点头。
次日。
三人便一齐准备好了符箓、宝器以及补充真气的灵石。
对于北雨二人而言,灵石就是补充真气。
孙平则无甚所谓,他不觉得自己丹田的真元会在小小的羽化山消耗殆尽。
咚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
响闻钟再次被敲响。
这一次直接便是钟鸣九响,算得上整个羽化山的大事。
北雨、宋雨身居台前,孙平隐于幕后。
不一会儿,便有大雨一脉宗师仓皇赶到,来人是雨叶宗师,身着一袭蓝白道袍,呼喝道:“两位师弟,发生了何事?竟至于钟鸣九响?”
响闻钟是羽化祖师留下的巨型灵器,安置在祖师峰下。
从前用的多时,也不过钟鸣一响召集宗师开会。
钟鸣三响,有功宗师离世。
钟鸣六响,掌教西去。
钟鸣九响要么是天师驾鹤的大事,要么便是关系到宗门存亡的急事。
也无怪雨叶宗师会有此一问,为了早些赶来,他甚至没来得及整理自己身上的道髻,披头散发有些狼狈。
北雨默然。
宋雨却答道:“等人来齐了再说,我与师兄皆是哀痛,难言数次悼语。”
不到数盏茶功夫。
羽化山的宗师陆陆续续赶来。
人数不多,经过几次大战,外交寿命更迭。
如今的宗师数目已然跌破了二十大关,算上清明上河图七人才算是二十余位宗师。
“人来齐了,两位师弟有甚么事赶紧直言!”
雨叶宗师催促一声。
北雨、宋雨齐声落涕,泣声说道:“云雨师尊亡了!”
“嗯?”
众人先是疑惑。
而后是隐隐的窃喜,仿佛头上少了一片阴翳遮蔽,全都松了口气。
大家都是宗师人物,也都是羽化山同门。
自然不可能直接撕破脸皮。
大雨一脉硕果仅存的两位宗师雨露、雨叶,甚至上前安慰道:“两位节哀。”
他们又看了眼清雨几人,重复道:“几位师弟、师妹也请节哀。”
“云雨师兄于我羽化山而言,功绩不下于列位祖师,甚至做了祖师们想做而做不得的大事!”
大事自然指的是造反。
电脉的电圭有些不大服气,孙平上位后四脉里被打压最厉害的就是电脉。
电圭心中窃喜,暗道:“云雨老贼终于死矣!”
但实际上,他也只是左顾右盼,试图找到自己的同道中人。
云雨虽然死了,但雨辰谷一脉的宗师数目却是最多,他也不敢贸然做些蠢事。
其他宗师大多喜忧参半。
先前半道投身羽化山的张山、张海二人,适时出面问道:“敢问两位师兄,云雨前辈生前可有什么遗嘱留下?”
“如今天下板荡,七府魑魅魍魉横生,正是不太平的时候。”
“我羽化山一脉,也当另图新路,以期在此乱世之中保全传承!”
张山、张海两兄弟说得慷慨。
实际上其他宗师权且他们在讲玩笑,两个半道入门的宗师客卿哪来这么深的觉悟,无非也就是待价而沽罢了!
就在众人翘首相盼下。
北雨上前,摇了摇脑袋,沉声说道:“不曾!”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