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忙忙碌碌一下午,待到乌金西坠,早早的关了铺子,张罗着在前堂摆上两桌席面。
桂香斋后院尚算宽敞,只是如今天气凉了,午时有太阳时还好,待太阳一落山,那阴冷之气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只怕在院里坐上一会儿就会通体生寒,男人也就罢了,喝酒暖身,妇人同孩子就遭罪了。
至于厢房却是摆不下两桌席面,唐悦干脆大手一挥,把前头待女客的厅堂收拾出来,好歹桌椅都是现成的,也不费功夫。
此时还天光大亮着,她的席面却是置办的七七八八了。
妙姐儿同小梅儿两个小丫头也不在院里嬉戏打闹了,两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唐悦,眼巴巴的盯着她,唐悦见状也不含糊,刚出锅的菜定要先夹一筷子让两人尝尝,有时候是块香嫩软滑的豆腐,有时候是块酸甜可口的糖醋里脊,吃的两个小姑娘摇头晃脑的一脸满足,那可爱的模样让灶房里的妇人都乐不可支的,气氛融洽极了。
这头儿唐悦刚做好最后一道菜,外头还有丝天光,吴庸就领着四五个衙役上门了。
“一整个下午都想着唐娘子的席面,连做梦都是吃席,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到了太阳落山,这不,咱们兄弟一刻也不耽误,赶紧过来了。”
吴庸甫一进门,就夸张的吸了一口气,嗅到院里浓郁的饭菜香,露出陶醉的神色来。
那模样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没出息,跟着我亏待你了不成。”
吴氏见自家男人如此,没好气的嗔怪道,她虽然厨艺比不上唐娘子,但自认为还不错,不想自家男人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嘿嘿…亏待倒是没亏待,就是唐娘子的手艺更胜一筹嘛!”
吴庸搓着手不好意思道,惹的吴氏又笑骂了一句,院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叔快领着大家进屋落座吧,如今我身子不便,都是些家常便饭,你们别嫌弃才是。”
唐悦见人都到齐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忙招呼众人进了屋。
待众人热热闹闹的落了座,一道道热腾腾的饭菜也跟着上了桌。
吴氏王招娣几人还好,跟着唐悦没少吃好的,吴庸连同几个衙役却是看直了眼儿,乖乖~这可比他们过年的年夜饭还要丰盛。
桌子正中一个大盘子,烧鸡烧鹅猪蹄肘子各种卤味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盘,旁边放着调制好的蒜汁,最是解油腻,那卤味此时还冒着腾腾热气,一眼望过去浓油酱赤的,光是看一眼就让人食欲大开,这一大盘子,对男人来说可太有吸引力了,一时间吴庸一帮男人的视线都被那卤味牢牢锁住,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简直不敢想象就着这卤味喝烈酒该有多痛快。
“知我者,唐娘子也。”
吴庸一脸感慨,男人嘛,自然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来的痛快。
除了正中间占主导地位的大盘卤味,周围还摆放了一圈热炒凉菜,色泽金黄,质嫩味美的蒜香排骨,最得吴巧唐欢儿几个姑娘喜欢,一口下去蒜香浓郁,外焦里嫩的。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的红烧肉是几个妇人的最爱,特别是王招娣,许是先前日子过得艰难,肚子里油水寡淡,她最是喜欢这种浓油酱赤的菜色,夹一块裹着鲜亮汤汁的红烧肉,甫一放进嘴里,她就露出幸福的神色来,不住的冲唐悦竖大拇指:“唐娘子的红烧肉,当真是一绝。”
而酸酸甜甜的松鼠桂鱼最得两个小丫头的喜欢,那外焦里嫩的口感,配上酸甜可口的汤汁,让两个小丫头欲罢不能,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赵氏同王招娣捡刺的速度差点跟不上两人吃的速度,一时也是哭笑不得的。
而赵氏口味清淡,她最喜欢的是唐悦做的蟹黄豆腐,那蟹黄自然是假的,用鸡蛋液代替,但整体口感却不受影响,豆腐香嫩细滑,入口即化的,让人回味无穷。
妇人们反而对正中的大盘卤味不太感兴趣,几人喝着桂花甜酿,说着闲话,好不快活。
而男客这边就热闹多了,一群汉子甩开了膀子大吃大喝的,连带的本还有些读书人斯文的沈延兴也被感染了,两杯酒下肚脸色酡红的就开始放飞自我,同吴庸一帮人打成了一片。
一旁的唐顺裴景也渐渐放开了,一群大老爷们喝酒划拳,差点把桂香斋的房顶掀了。
吴氏见自家男子吆喝声震天的,眼见是喝多了,生恐他酒后失态惹的唐娘子嫌弃,本要去阻止的,却被唐悦拉住了。
“吴婶子就随他们吧,难得大家这么高兴,就别扫他们的兴致了。”
唐悦虽然被吵的脑仁疼,也没想阻止他们,眼见男人们一脸兴奋的,正在兴头上,妇人这一桌已经酒足饭饱了,干脆留了他们在前堂热闹,妇人们收拾了收拾,就先离开了。
剩下的酒菜也没浪费,让王招娣同吴氏各带了些回去,那卤味直接放到了男人的桌上,看他们的样子,只怕再来一盘也能吃完。
关上前堂的门,屋里的喧闹被挡了七七八八,领着女儿在院里消了消食,眼见秋夜风凉,身上的夹袄已经逐渐挡不住夜里的寒冷,唐悦才唤了女儿回屋。
进了屋依旧冰凉一片,让唐悦缩手缩脚的,这云来镇不愧是苦寒之地,这才不到八月中,太阳一落山就已经有些冻手冻脚了,想来不等月末就要烧炕了,如今除了桂香斋做点心烧火,还有三间厢房要烧炕,还有哥哥同欢儿住的房子,也需要烧炕,这一个冬日过下来,只怕光是柴火都得用上不少。
若是有煤炭就好了,唐悦满心惆怅,知道这大庆有碳可以买,但那碳都是大户人家能买的起的,上好的银丝碳三钱银子一斤,若是烧一个冬日只怕十来两打不住,别说是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连她现在也算小有家资也有些吃不消,光是想一想就能倒抽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