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益侯立即叫了太子一声，生怕太子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传到了陛下耳朵了。
他说着还迅速弯下腰将地上散开的文书给捡了起来。
太子见此，冷笑道：“益侯，元帅，你们不妨也看看。看看那群身处后方的臣子是怎样轻描淡写地糟践咱们的功绩的。”
闻光寒在一边挺着，觉得太子这话说得太过夸张。
开边贸这种事闻光寒听他阿久说过，甚至她还说了一个闭关锁国的故事。
大郢的确地大物博，但这个世界很大，大郢之外的地方有很多他们没见过又很稀奇的东西。
远的不说，就拿战马来看。
北矛的战马军士高大勇猛的，是大郢的战马远远比不上的，导致了大郢面对北矛骑兵的时候通常都束手无策。
开边贸这件事，不能片面地看成是用大郢的好东西去养北矛，更多的是用大郢的粮食、布匹、茶叶等常见的东西去同北矛部落换取牛羊，甚至战马。
然而，并没有人能想到这么多。
更多的人的想法就是，不能将自家的好东西换给别人，要是将一头狼养大了怎么办？
等益侯和姜元帅看完了文书之后，均皱了皱眉。
太子见此，冷笑道：“咱们几十万大军，辛辛苦苦打得北矛投降，竟然还有蠢货提出开边贸，想要将咱们大郢的好东西交易给北矛。有这种功夫，他们怎么不好好爱重咱们大郢的百姓？”
姜元帅叹了口气，道：“殿下，或许陛下这么做事有深意的。”
“元帅又怎么知道不是那些文人死谏来的？”太子冷冷地看着姜元帅，显然是钻进了死胡同。
闻光寒站在一边，看着几个权贵者讨论着开边贸究竟是好是坏。
闻光寒就捡起了案几上的文书仔细看了看。
然后就看到皇帝的这文书写得很详细，除了战争赔偿款的底线之外，重头就是开边贸的计划。
卓阳帝计划在宁御关五百米外设置边贸集市，同时详细规定了边贸集市上能交易的东西种类。
首先是水稻、高粱、粟米、玉米等不能在北矛种植的粮食。
当然，粮食并不是主要的，毕竟因为地域差距，北矛人的饮食习惯同大郢人并不相同，这些粮食对他们的吸引力也不足。
最主要的是茶叶、厕纸、陶罐，甚至盐等方便生活或是生活必须的东西。
甚至大郢的戏曲班子都被允许到边贸集市表演。
除此之外，文书上还写了，必须在宁御关等各个关口设置边检口，确保商人们没有带铁、铜等任何不允许的商品去集市上。
集市上也要设置商税征收点，只有凭借税契才能带着货物回到大郢。
此外，文书上还写了，趁着太子此刻在宁御关，让他带头弄一个边贸司出来，专门代表大郢同北矛的商人们做生意。
边贸司可以收购大郢和北矛商人带来的商品，北矛和大郢的商人也可以在边贸司挑选自己需要的货物带走。
凡是在边贸司购买或是销售货物的，边贸司都会代收商税，并开出同等公用的税契。
这样一来既可以减少商人们的麻烦，也能避免商人被黑吃黑，还能尽量减少逃避交税的人。
……
边贸集市的开通流程十分详细，能看得出来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多番商讨之后才得出的结果。
闻光寒一时看得有点入神，不得不说，不断模拟边贸集市开通后的情形，构思每一条设置的可行性。
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这一环扣一环的设置，不仅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商人给北矛带能壮大他们战斗力的铁、铜等金属，甚至能让北矛人渐渐习惯使用厕纸、细盐等精致的生活用品。
能提高自家的生活质量，相信北矛的老百姓们也愿意花费千分之一的牛羊来换一份能让他们舒服地生活的产品。
许是闻光寒看得太过入迷，让太子看着就不爽，登时冷笑道：“闻监军。”
闻光寒立时回神，忙抬头看向太子，立即抱拳，“下官在。”
“孤看闻监军看那文书看得入迷，不知道有何见解？”太子冷声问道。
“回殿下。”闻光寒一拱手，有些兴奋，道：“陛下这一招可谓是并不韧血啊。”
这句话一出，闻光寒立时想到了诺久书提过的文化入侵、科技入侵以及民族自信。
当即他也不再理会太子的臭脸，拿着文书，指着上边的一字一句，就围绕这三点仔细分析起来。
“北矛的盐基本都是依靠盐岩，又苦又涩还不易寻找，而咱们的细盐味道好，取用也很方便。等他们的百姓品尝过咱们的细盐之后，就会不知不觉依赖咱们供给的细盐……”
一旦细盐断绝，在短时间内也不失为钳制北矛的手段。
还有厕纸、粮食、茶叶和布匹，甚至是戏曲，一旦他们习惯之后，就会对大郢产生依赖。
北矛一天不能自主生产这些东西，就一天收到大郢的钳制。
闻光寒一句句，细细道来，坐在上首的太子从最开始的冷脸渐渐严肃起来。
而益侯和元帅则越听眼睛月亮。
不过，解释到最后，闻光寒心底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记得阿久曾经同他说过相对论、两面性等一系列哲学性的东西，稍加思索就抓住了那一丝不对劲。
边贸固然能让北矛养成惰性，但这何尝不会让大郢养成惰性？
淡然，这点他没说出来，且也不知道卓阳帝有没有应对措施。
等他说完了自己的见解，太子突然赞赏地看向他，“哈哈，不愧是父皇的门生，这见解果然刁钻。”
“下官愧不敢当。”闻光寒立即谦虚了一句。
“闻监军当得。”太子大手一一挥，而后看向了益侯和姜元帅，“侯爷，元帅，现在就可以让北矛带着人来谈判了，记得按你们的计划行事。”
“是！”在场之人立即躬身。
见此，太子突然道：“不过，诸位可要对北矛的客人们客气一点，咱们这回可是来给他们送恩惠的，可不是找茬的。”
其他人各自对视一眼，均无声地笑了笑。
是啊，开边贸这事儿，可是便宜了北矛人，这可是陛下特许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