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见那人推门而入,又反手关上房门,她竟然就也踏入了海棠园
来到先前那人张望过的窗前,寻到一个小孔,锦瑟往里面望去时,只见里面一个女子躺在地上,细看之下,正是海棠,而另一边,绣床帷幔低垂,一双男人的鞋子端端摆在榻前。
先前进去那个大汉,此时此刻已经抽出了匕首,正直直的朝着床榻而去丫。
锦瑟脑中“嗡”的一声,便仿似什么也想不到了,只余一片空白。等到意识回笼,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门前,伸手推开了房门!
里面那大汉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正在小心翼翼的接近床榻媲。
锦瑟深深吸了口气,方提步走进去,顺手取过一个花瓶,重重往那人头上砸去!
“啪”的一声,花瓶砸到那人头上,碎片四下弹开,鲜血立刻涌现。
那人猛地哀嚎一声,转过头来,见到锦瑟:“你――”
“啊!”锦瑟望了望自己被划破的手,惊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来人哪!”
那大汉登时不顾自己头晕眼花,起身就朝锦瑟追去。
锦瑟却在此时被躺在地上的海棠绊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噗通”一声,锦瑟被摔得全身生疼,却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一时间心里又惊又气,正要起身再跑,眼前却忽然人影一闪,紧接着只听见“哐当”一声,是那大汉的匕首掉到了地上!
锦瑟只见眼前两个人影缠在一处,也不知谁是谁,伸手拣起了那支匕首站起来,这才看清苏墨的脸!
锦瑟一抖,看了看那边依旧帷幔低垂的绣榻,恍惚间明白了,原来苏墨根本没有被迷晕,他一直在这屋子里,伺机而动!
而此时他打落了那大汉的匕首,两人正徒手纠缠在一处
那大汉似乎并不曾习武,空有一身蛮力,再加上已经被锦瑟一个花瓶砸得满头是血,即便苏墨也不擅武,还是很快便占了上风。
然而正在此时,那大汉却突然再度怒吼了一声,腰间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道银白冰冷的光!
锦瑟心头霎时大骇,还没看清他究竟取了什么东西,已经握着手上那支匕首刺进了他的背!
那大汉登时便僵直身子,再无力还击。
苏墨的手臂却已经被那一道银光割伤,原是那大汉藏在腰间的另一把匕首,此时此刻,正顺着大汉无力跌倒的身子,轻轻的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苏墨微微喘着气,看向仍旧呆呆握着匕首的锦瑟,踏过地上大汉的尸身,一把握住她的双臂:“锦瑟?”
锦瑟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三魂不见了七魄,他一唤,她吓得一抖,还紧紧捏在手中的匕首倏地掉落在地。
苏墨手臂上还流着血,见状却什么也不顾,一把拉着她离开了房间。
来到门外,站在园中被冷风一吹,锦瑟仿佛倏地清醒了一般,低头望了望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忽然猛地挣开他的手,跌撞得退开两步:“不要碰我!”
她的模样绝对不似没事,苏墨心中到底还是担忧,又上前一步:“锦瑟!”
“不要过来!”锦瑟惊叫起来,眼中满满的慌乱无措,“我说过,有你的地方我会绕道走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说完,她竟果真自他身旁绕开极远的位置,惊慌失措的往玲珑阁大门跑去。
远远地,似乎终于有侍卫察觉到这边的异动,匆忙跑了过来,见苏墨竟然伤了手臂,又见屋中一片狼藉,霎时间大骇:“王爷,奴才等一时疏忽,请王爷恕罪!”
苏墨沉眸望着锦瑟跑出去的方向,良久,方才冷笑一声:“一时疏忽么?那这一时,未免也太久了些!”
此夜过后,据说秦王因在玲珑阁遇刺受伤,震动整个朝廷,而秦王也因此大怒,向皇帝请旨,封了玲珑苑。
曾经被世间男子奉作人间仙境的玲珑苑,就此消失,天下男子,多数扼腕叹息。
*
半月后。
“绿荷!绿荷!”锦瑟小憩醒来,房间里不见绿荷,吓得她顿时就扬声唤了起来。
“来了来了!”绿荷忙的推门而入,匆忙坐到床边,“小姐,我就是走开片刻而已――”
锦瑟却一把就将她紧紧抱住,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绿荷连忙也抱住她,一面拍着她的背,一面低声宽慰道:“不怕了,都已经过去这么多日,没什么好怕的了。”
锦瑟靠在她肩上,隔了这么许久的日子,脸色竟仍然是苍白的。过了许久,她才渐渐止住了发抖,从绿荷怀中直起身子,冷静了片刻后,方低声道:“好了,我没事了。”
绿荷轻叹了口气:“我再去给你煎副凝神茶吧。”
“不喝了。”锦瑟扶着自己的头,“反正再喝多少也是没用的。”
见状,绿荷不知道该说什么。
锦瑟自打那日从玲珑苑中回到王府便是这个模样,动不动就脸色苍白身子发抖,每每睡觉也是噩梦连连,白天里坐着便总想着要洗手,仿佛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手上沾着血。已经半个月了,仍然不见好。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轻响了两声,随后,苏黎推门而入。
“王爷来了。”绿荷来不及行礼,轻轻扶了锦瑟一把。
锦瑟仍然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苏黎上前,一见她额头上又出了虚汗,便忍不住拧眉道:“又发噩梦了?”
锦瑟低低应了一声,一想起先前的梦境,额上立刻又冒出更多的冷汗。
绿荷忙的拿了绢子给她擦拭:“好了,只是梦而已,不想了。”
苏黎沉默了片刻,又道:“近日天气好了许多,听说柳湖东岸的都有桃花开了,我带你去看看?”
锦瑟似乎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一时便疑惑道:“这还没到三月呢,哪来的桃花?”
“你没去看过,怎知没有?”苏黎道,“绿荷,服侍王妃更衣。”
锦瑟多日未出过房门,今日方见得天日,果觉天气好了许多。然而说什么柳湖东岸有桃花,她却是万万不信的。
车马一到,锦瑟在绿荷的劝说之下好歹下了马车,举目一望,一片桃林都是光秃秃的,略好一些的不过新发些芽儿,哪里来的桃花?
“你果然诓我。”锦瑟哀怨看了苏黎一眼,转身便想走上马车。
苏黎却一把拉住她:“桃林这么大,你怎知没有一两株开花的桃树?随我来。”
锦瑟唯有凝着眉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向桃林深处。
约莫走了十多丈远,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抹绯红,锦瑟只觉又惊又喜,上前一看,果真是一株桃树上开着的桃花!
“怎么会这样?”她惊喜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迫不及待的走到桃树下,待要闻一闻桃花的气息,却蓦地察觉到什么不对,仔细一看,原来那些桃花竟都是假的,都是一枝枝系在那树干上的!
锦瑟蓦地大恼:“你果然还是诓我的!”
苏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目完全舒展开,年轻俊朗的脸上,那些沉积多年的阴沉,似乎也就此消散开了。
锦瑟有些发怔的看着他。她似乎,从来没见过他真的笑吧?更何况是今日这般开怀的笑,而且,这人笑起来似乎也太好看了些,还是不要笑的好。
“我要回去了!”锦瑟哼了一声,提着裙子便往桃林外走。
“听说今年桃花会比往年都开得晚些。”苏黎拦下她道,“你这人向来古道热肠,就帮着这些果农多系一些桃花在树上,招来游人,也让他们做点旁的营生,不好么?”
他竟然夸她?锦瑟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他却不答,只是低头看着她:“帮不帮?你帮,我也帮。”
锦瑟这才留意他竟然没有自称“本王”,而是只称“我”。她呆呆的看着他,良久,低声道:“你疯了吗?”
他脸上的笑不过方才片刻,便已经隐去,此刻容颜平静的望着她,却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其实这不同大概从前往仲离的路上便已经开始,只是她迟钝,竟到了如今方才察觉。
“大概,是疯了吧。”苏黎声音沉沉,淡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