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妍六岁之前是个幸福感极强的小姑娘，特别爱笑，同时胆子却很小，踩死只毛毛虫都会哭，更别提与人吵架、打架。
肖建波与向东芳夫妻恩爱，对肖妍宠爱有加。
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灵动的似乎能说话，笑起来两个酒窝，看见村里的人嘴甜的像抹了蜜一样，爷爷奶奶叔叔大爷大娘大婶地叫着。
一九九零年九月份，才五岁的肖妍就坐在爸爸的车后座上，去了猴子店村办小学，成了一名小学生。
高中毕业的肖建波是这儿的民办教师。
“爸爸，我要骑自行车！”放学归来的路上，肖妍在后座上扯扯爸爸的衣服说。
肖建波下车，扶住车把和后座，身高一米三五的肖妍熟练地爬上车，有模有样地蹬着脚踏板。
“爸爸，你不要扶着，我要自己骑！”
肖建波松开扶在车把上的左手，右手还没离开后座，甩开长腿跟在后面小跑。
路上遇到三两成群放学回家的孩子，他们看见肖建波会害羞地喊一声:肖老师好。然后齐刷刷羡慕地看着肖妍练习骑行。
在小伙伴们放光的眼神中，肖妍骑的更加来劲，腰杆挺直，微昂着头。
“爸爸！”肖妍娇声责怪着，“说了不许你扶着！”
“妍妍，爸爸没扶着！”肖建波把左手举给女儿看。
“我要看两只手！”肖妍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上身绷着，自行车小幅度地划着S型。
“鬼精灵！”肖建波宠爱地说了一句，只好快跑两步，把双手让女儿看看，然后右手又不放心地轻轻搭在车后座上。
向东芳挺着大肚子，从麦地中间的小道上慢慢走到大路上，看见逐渐靠近的父女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妈妈，我会骑自行车了！”肖妍高兴地喊道。
“你呀，就惯着她吧，这么小的孩子，万一摔着怎么办？”向东芳对肖建波说道。
停好自行车，爷俩一起过来，肖妍把耳朵贴在妈妈的肚子上，“弟弟，你今天有没有踢妈妈，要是踢疼了妈妈，小心以后我揍你。”
肖建波温和的眼神看着妻子，“你放心吧，妍妍已经练习了好多次，基本上可以自己骑了。再说，不是还有我保驾护航呢嘛。”
一家三口走在春日黄昏的暖阳里，蒙了一身浅浅的黄色。
肖妍坐在车的后座上，欢快地来回晃荡着双脚，嘴里哼着，“小燕子，向南飞，年年春天来这里......”
“东芳，明天我上午没课，把妍妍送学校之后我就回来给你弄榆钱，让你解解馋！”肖建波右手扶着车把，左手搀着向东芳的胳膊。
“爸爸，榆钱是什么？”肖妍伸着头问。
“你看！”肖建波指着路边一棵树，“这就是榆树，树枝上成串挤在一起翠绿色的，就是榆钱。妍妍，那一片片圆圆的像不像铜钱？”
“铜钱是什么样的？”肖妍追问。
“你这丫头，妈妈给你缝毽子，下面那带眼的不就是铜钱吗？”向东芳替丈夫回答了女儿的问题。
“榆钱好吃吗？”
“好吃！”肖建波说道，“和面拌在一起蒸熟后，清香爽口，你妈妈可喜欢吃了。”
“爸爸，我不要你送，明天我和二胖一起去学校，你在家给妈妈够榆钱，中午我也要回来吃。”
肖建波拍拍女儿的脑袋，“不许喊人家外号，听见了没？”
肖妍挣扎着没躲开，“好，我喊她许元春。”
二胖是肖妍的邻居，比肖妍大两岁，两个孩子从小就一直玩。大名叫许元春，他爸爸许绍光是个修鞋的，希望女儿以后能有出息，就按照《红楼梦》贾府的大小姐元春的名字起的。可这孩子吃啥都能长肉，村里的人私下都说许绍光媳妇是个大胖子，女儿是个二胖子，一来二去，大家都用二胖这个称呼代替了许元春。
路边庄稼地的麦苗长势很好，碧绿色的麦浪在春风吹拂下一浪赶着一浪。
“建波，今年肯定是个好收成！”向东芳脸上含笑，满足地看着麦地。
“嗯，收成好，咱们家再添丁进口，好日子美得我找不到北啦！”肖建波开心地咧开嘴，“晚上我们吃面条，我来做，多放两个鸡蛋，庆祝这个好日子。”
“鸡蛋得攒着点，等生孩子了，你多拿一些喜蛋给支书，我们办理准生证人家不签字能办的下来吗？”
“妍妍五岁以后可以生二胎，符合计生政策啊！”肖建波接着说道，“你身子重，一张嘴两个人在吃，妍妍正在长身体，看她这高个子，不吃点好的怎么行。”
“话虽这么说，村里不也有没办下来的？人家支书给我们照顾，我们也得知道感恩。”向东芳看着丈夫，“当然，你是小学的老师，也有你的面子，支书家那猴子还指望你多关照呢。”
肖建波摇摇头，“那孩子，一肚子鬼心眼，就是没有一个用在学习上的。嘿嘿，不像我们家妍妍，聪明还好学。”
听见爸爸夸奖，肖妍大声说，“爸爸，我以后要考北大，还要出国留学！”
“哈哈哈！”
欢声笑语洒落一路。
猴子店村办小学校园里，书声琅琅。
郭文志一脸汗水，冲进学校，他找到肖妍的班级，站在窗户外。
“妍妍，你快出来！你爸他出事了！”
老师和全班孩子的目光都被郭文志这一嗓子吸引过来，老师走出来，“什么事？”
“肖建波他... ”郭文志把嘴巴凑到老师耳边。
肖妍跑出来，“姑父，我爸爸他怎么了？”
“快跟我走，去晚了就见不到你爸爸了！”郭文志拉着肖妍小跑着到了自行车跟前。
肖妍爬上车，郭文志的神色让她紧张，有些发抖，“姑父，你还没说我爸爸怎么了？”
“哎！”郭文志躬身飞快地蹬着自行车，擦擦脸上的汗，“他上树弄榆钱，从树上掉下来，后脑勺正好摔在石头上。医生说，医生说......你别问了，我的小姑奶奶，我们赶紧去医院看你爸最后一面吧！”
“哥！我的哥啊！”病房里传来肖建芬的哭声。
郭文志和肖妍进去，只看见被白布盖上的人，肖建芬嚎啕大哭，向东芳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肖妍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心里慌慌的，一个劲地向下沉。
“妈妈，你身下有血！”肖妍看见妈妈坐的地上一滩血，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