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抬头，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后，她忽然笑了，“阿野，我跟你讲讲我的家庭吧。”
“阿妤，不要勉强自己。”他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眼底满是心疼和不忍。
“不勉强，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我一直无法开口。”舒妤松了口气，唇边扯出一抹淡笑，“现在算得上是个很好的机会，让我说吧，这次我不想再做胆小鬼了。”
她深呼了口气，微微一笑，声音轻柔而坚定，一字一句道：“舒妤要一直做周清野的白天鹅，永远高傲自信。”
“好。”周清野淡笑，眼底笑意温和而深情。
她想说，那他便陪着。
舒妤抿了下唇瓣，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语气轻缓。
“我的父母从我有记忆以来就陷入了争吵，那时候我还被吓到尿裤子，很可笑吧，直到现在我每次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心尖还是会微微发颤，我一点都不勇敢。
”舒妤凄然地神情中夹着一丝轻松，她唇边扯出一抹淡笑，继续开口。
“有一段时间我母亲的状态不太好，经常抱着我然后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小时候不懂，后来长大了慢慢地懂了，我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婚。
父亲……哦，不，是沈先生才对，沈先生对母亲的冷漠让我一度地厌弃生活。
我开始劝母亲离婚，告诉她没有必要再这段婚姻里消耗自己，我也不需要那样的父爱，没有他我们可以过的很好，但母亲还是选择不离婚，他们还是周而复始的争吵，依旧没有离婚。”
舒妤唇角地笑容无力，干涩地看着他说道：“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他们谁都离不开谁，所以才会一直循环往复。”
“我竭尽全力也无法拉起自愿呆在深渊里的人，这也使得我逃离不了深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终止这一切。
很多人总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这就是一件平常的小事，不用大惊小怪，在他们大人的眼里可能这些根本不会影响到我，可我心里就这么脆弱，就这么害怕，我真的太想逃离这一切了，阴影太深，我根本忘不掉。”
“小的时候也会天真的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他们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想着是不是我就不配活着，只要我没了他们就会和好，像其他和睦的家庭一样。
那时候我每天身上都背着一种负罪感，一到晚上我根本不能入睡，只能偷偷去买安眠药，只有借助安眠药我才能睡个好觉。
后来长大了，他们依然无休止的吵架，我真的很讨厌回那个所谓的家，有什么事情也不想和他们说，因为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久而久之，我已经习惯了不说心里话，因为我知道就算是说了也没用，无数次无法入眠，来自深夜黑暗里的那些害怕和惊恐也不会消失。
我也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温柔明理循循善诱的母亲，有负责任温暖高大如山的父亲，可是我运气不好，就是没有，我能怎么办呢？
他们都说父亲对孩子择偶的影响力很大，所以父亲千万不能乱搞，可是沈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啊，我不想找他那样的，这份信念很坚定，可我不知道以后我是不是还能继续坚持这份坚定……
我不想变成他那样，可害怕有一天我真变成了他那样。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害怕原生家庭的争吵，虽然我年纪小，表面看起来娇纵放肆，但我早就学会也习惯了察言观色和小心翼翼，只要他们吵架或者情绪很激动的时候我心里都会害怕和惊慌。”
“人都在追寻一个完美的家庭，可即使那片光鲜亮丽早就已经腐烂透底，甚至是已经渗透在了人心里的每个角落，他们也要维持那份虚假的，强装出来的‘美满’。
劝父母离婚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情。
我劝她离婚很多次了，她一直在找借口搪塞我，怕沈先生闹，怕舒家因此而蒙羞，怕我没有爸爸，也怕沈先生记恨她跟她同归于尽。”
“刚开始我沉默了许久，后来我慢慢懂了，他们真的这么多年来都在一直纠缠不休，看起来好像谁也离不开谁，但双方都过得极度痛苦。
他们彼此折磨又享受着这样的快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这种现状，我很惶恐，我想着，是不是我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就不会碰到他们这样的事了。”
“母亲从小就告诉我，舒家的人骨子里都是高傲不可一世的，她希望我永远自信高傲地活着，我也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活成了一只自信高傲的白天鹅。
可是不管我有多骄傲，我的家庭都是不完整的，我无比清楚‘家庭美满’只是他们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我很清醒，我舒妤不需要这样的施舍，我不需要父爱。
她说不想让我没有父亲，不想让我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资，可这一切我根本就不需要。
所谓的‘家庭美满’是一个完整的家，性格稳定健全且有爱的氛围，可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哪维持‘家庭美满’这几个字还有什么意义呢？
正如她所说的，舒家人从骨子里就是高傲的，根本不需要这些拙劣的伎俩来维护这些虚假的表面，已经烂透的叶子就应该毫不犹豫地丢掉，而不是想尽办法来掩盖烂叶令人作呕的腐臭。”
“我从小到大看到的就是父母无休止的吵架，我无数次地劝说他们离婚，可却没有丝毫作用。
我想逃离这个家，我不想成为他们作为彼此纠缠的借口，就算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也好过他们不离婚，一个冷眼，一个旁观，我的损失最大也不过就是没娘家。”
“你知道吗，周清野，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得特别清楚。”
“有的鸟儿注定是无法被困住的，因为它的羽毛太耀眼了。”
“我也渴望做只自由的鸟，可我不是，我只是只乌龟，在黑暗里畏缩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