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辂进来,朝着楚红鸾和二先生拱了拱手。
楚红鸾抬眼看看他,便转头朝着楚奚瑶说道:“瑶儿,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你先出去玩一会。”
楚奚瑶却是撅着小嘴,摆出一副娇嗔的模样说道:“姑姑,好歹我也是镇海楼的人,你们谈什么事也让我听听呗,再说了,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怎么还让我出去玩。”
楚奚瑶知道姑姑最是疼爱自己,每次只要自己撒娇,那么姑姑便会顺势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可今日楚奚瑶却失算了。
楚红鸾并没有答应她,而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眼神之中透出一副不容拒绝的味道。
楚奚瑶从没见过楚红鸾这副模样,心底生出一丝惧意,眼见姑姑眼神坚定,她也只能老老实实走了出去。
看着楚奚瑶在外面带好了门,楚红鸾这才开口说道:“张辂,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张辂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旁边的二先生。
可二先生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楚红鸾也是开口说道:“二先生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便是。”
张辂点了点头,便开口说道:“那个叫历东海的人要杀我,你们说过要给我交代的。”
听了这话,二先生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小子难道不知道历东海已经死了?难道杀死历东海的那些锦衣卫不是他派的?
二先生过来本就是想将历东海死亡的消息告诉楚红鸾,可话还没说出口,楚奚瑶和张辂便来了。
楚红鸾看了看张辂,说道:“你该知道,历东海本来也不是我们镇海楼的人,若我们真把历东海怎么样,多少会有些麻烦。”
张辂倒也没有反驳,而是开口说道:“我明白红姑的顾虑,也知道历东海不是镇海楼的人,可他们却敢在镇海楼杀我,难道镇海楼就真的一点责任也没有?或者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话多少有些杀人诛心的味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要让镇海楼解散,总不能一上来就直说吧?那就跟卸磨杀驴没什么区别。
但若抓住镇海楼的错处,那么稍后张辂说出解散镇海楼的提议,腰杆也能硬气许多。
只是还没等楚红鸾说话,二先生已经开口说道:“历东海已经死了,这算不算交代?”
听了这个消息,楚红鸾和张辂均是一窒,他们都没想到这样的结果。
楚红鸾虽然心中疑问,但却没有立即问出口。
张辂那边却在死死地盯着二先生,仿佛是想从二先生的表情中看出这个消息的真假。
二先生同样也在看张辂,眼见张辂一副吃惊的模样,心中便也给出了答案,看来历东海已死的消息这小子是真不知道。
张辂没想到自己裹胁着正义的一拳就这样打在了棉花上,这也让他多少有些尴尬。
现场直接安静下来。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眼见张辂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楚红鸾便再次开口问道:“你还有事?”
如果镇海楼不解散,那么朝廷定会将镇海楼定为反贼,到时候朝廷的兵马定会将镇海楼夷为平地。
张辂自然不想看着这些抗倭英雄蒙受不白之冤,更愿意看到他们死去。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拱手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楚红鸾也是直接说道:“但说无妨。”
张辂朝着楚红鸾和二先生郑重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我希望镇海楼可以解散。”
张辂本以为此话说出口,楚红鸾和二先生会大怒,不说直接动手吧,骂些难听的话终归是不过分的。
只是张辂完全没想到,无论是楚红鸾还是二先生,都是一副镇定的模样,楚红鸾更是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仿佛刚刚张辂只是唠了些家常而已。
张辂不解,小心翼翼地问道:“二位难道不生气?或者表示一下震惊也是可以的。”
楚红鸾则是直接开口问道:“这是朝廷的意思?”
这句话可是直接让张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江湖中人可一直都对朝廷不怎么感冒,虽不至于见面就拔刀吧,但互看不顺眼之下,生死决斗一番也是正常。
张辂自问没有从镇海楼安全杀出去的实力,同时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锦衣卫啊,红姑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郑县令通风报信不成?
转头一想又觉得没有这种可能,郑县令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官员,在这种事情上,他不会拎不清。
不过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了,张辂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便直接点了点头道:“是,这是朝廷的意思。”
虽然心中本就想着解决掉倭寇之后便退隐江湖,但如今朝廷出面想要强制解散镇海楼,红姑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朝着张辂质问道:“当初倭寇为祸,可却没见朝廷出过一兵一卒,牟平县乃至登州府能保得平安,可都是我们镇海楼用人命填出来的,如今倭寇没了,朝廷便要做卸磨杀驴之事?我想问问,如果我镇海楼不解散,朝廷会如何对待我们?”
这才对嘛,至少也要责问一下,表示出不满才是正常情况。
张辂轻叹一声,开口说道:“说实话啊,我也觉得朝廷不太地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前些年不管是云南那边还是北元那边,都蹦跶得厉害,朝廷只能着手应对,在朝廷眼中,倭寇不过区区几百而已,朝廷自然将力量都用在了云南和北元,实在抽不出多余的部队和粮草来剿灭倭寇。”
这绝对是实话,也确实是朝廷的难处,以前张辂还不怎么关心朝堂事,但自从知道了牟平县闹倭寇之后,他还是恶补过一些知识的。
只听张辂继续说道:“如今云南有沐英坐镇,北元也近乎被蓝玉灭掉,朝廷这不也是要在登州建立威海卫嘛,只要威海卫建立起来,那么这边的百姓便再也不会惧怕倭寇了。”
对于张辂的回答,楚红鸾明显不怎么买账,她再次开口,强调的还是原有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我镇海楼不解散,朝廷会如何对待我们?”
张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息一口反问道:“红姑,倘若朝廷百战雄师来到这里,身着铁甲手持利刃,不知镇海楼能否抵挡?”
虽没有直接回答,但话中也已经给出了答案。
面对普通兵士,一个江湖高手确实能杀上不少,但镇海楼中真正能称为高手的人属实不多,只要朝廷派上军队手持弓箭,对着镇海楼来上三轮齐射,恐怕镇海楼中的人也将十不存一。
就算剩下的高手能给军队带来一些杀伤,可当他们内力耗尽,所迎接他们的也只能是死亡。
江湖人一般都不会屈服,但不知为何,张辂总觉得楚红鸾能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只见楚红鸾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点头回答道:“既如此,我便答应你解散镇海楼。”
张辂以为谈判会持续好久,他没想到楚红鸾那么痛快便答应了下来,他一脸诧异地问道:“这就同意了?那么简单?”
楚红鸾没有说话,二先生却是微笑着走到张辂身边,开口道:“当然就是那么简单,其实就算朝廷没有要求,红姑也已经有了隐退江湖的打算。”
听闻此言,张辂朝着楚红鸾再施一礼,道:“红姑有大格局,实在是江湖人的楷模。”
楚红鸾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句楷模我可当不起,你小子也不用捧我,解散镇海楼的事我虽然答应了,但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些事情。”
这可让张辂问难了,他开口道:“不瞒红姑,我在锦衣卫是个百户,听着是挺厉害的,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六品官,实在没办法代表朝廷答应红姑什么。”
楚红鸾再次摇头,道:“我的要求可不是对朝廷提的,而是对你提的。”
张辂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道:“对我提的?”
楚红鸾点点头,道:“不错。”
这就好办了,张辂马上拱手说道:“红姑尽管说便是,我一直敬佩镇海楼,也敬佩红姑,只要有能帮忙的地方,张辂定然竭尽所能,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楚红鸾赶紧摆了摆手,道:“倒也不用要你这条命,我来问你,你可有婚配?”
婚配?张辂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两道身影,一道是琉璃的,那是他当初娶来的姑娘,不过说实话,他对琉璃其实并没有什么爱意,有的也只是同情而已。
至于第二道身影嘛,便是徐昊源的,那是他真真正正喜欢的,希望可以共度一生的姑娘。
张辂倒也实诚,开口说道:“我以前娶过一个媳妇,我和她是在青楼遇见的。”
楚红鸾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青楼女子?你们张家可是一直自称勋贵之家,你家长辈会允许你娶一个青楼女子?”
张辂哀叹一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她最开始是名满金陵的花魁,不过却为了救我而死,我为她赎了身,她便再不属于那里了,而且我将她的棺椁带回了家中,家里人也没人反对,我还以正妻之名埋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