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张辂不愿意多说,高文台便也没有再问什么。
吃过了饭,许是因为有些累了,高文台便上楼休息去了。
而张辂便又带着通一、李薛还有刘二饼在东昌城转了转。
一直到月上中天他们才回来,也好在东昌城没有宵禁,不然他们几个大晚上的还在街上随意溜达,恐怕早被官府抓去了。
肖进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还特意给张辂几人留了晚饭。
通一本还想叫着高文台一起吃饭,便开口问道:“那个高文台呢?”
张辂心中一股酸意油然升起。
埋头干饭的刘二饼亦是赶忙抬起头来,嘟囔道:“咱们吃咱们的,喊他做什么?”
通一瞟了刘二饼一眼,道:“大家一起吃饭才热闹呀。”
肖进却是上前说道:“高公子说这一路颇为辛苦,已经吃过上楼睡下了。”
肖进这样说,通一便也没有强求什么。
几人吃吃喝喝,张辂直接把肖进拉到一旁,开口问道:“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可有什么消息?”
这是张辂每日必问的问题。
肖进摇了摇头,说道:“督主恕罪,还没有消息传来。”
一提到这事,肖进也是心生无奈,当初他可是跟张辂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手下都是探听消息的好手,可时间都过了那么久了,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虽然张辂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但肖进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
张辂沉思片刻,又问:“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肖进是真的对自己手下非常的有信心,可这都那么些天过去了,他的信心也一点点磨灭没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卑职如今也不敢跟督主保证什么了,只是耽误了督主的大事,卑职实在难辞其咎。”
张辂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肖进肩膀,说道:“能探得燕军情况自然更好,探不出来也无关大局,本指挥使只希望派去的那些兄弟能平安归来就好。”
明面上的锦衣卫自然可以耀武扬威活得光鲜亮丽,可更多的锦衣卫却隐于百姓之中,轻易不得透露自己身份,平日生活跟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也是处处操心,除了那几两碎银的俸禄,亦要为生活忙碌奔波,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所以张辂这一番话,让肖进如何不感动?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真真正正拿部下的性命当回事的上司,还是顶头上司。
虽然还是觉得张辂的微笑有些瘆人,但仅凭这一番话,也更加坚定了肖进要跟随张辂的决心。
作为一名锦衣卫,肖进也自然不是什么感性的,可现在他鼻子也不由得有些酸涩,他朝着张辂郑重行了一礼,说道:“卑职代那些弟兄谢过督主。”
看着肖进略红的眼眶,张辂还真怕他会忍不住哭出来。
张辂赶紧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一个大男人如此感性成什么样子?咱锦衣卫可是流血拼杀的地方,你可别给我整眼泪那一套。”
肖进赶忙将头垂下,说道:“卑职谨遵督主之命。”
张辂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肖进肩膀,开口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收拾收拾也该睡了。”
说完,张辂便径直上了楼。
……
翌日一早,张辂和往常一样起得不算早。
他下楼,发现通一他们已经和高文台在吃早餐了。
只是柜台那里却不见肖进身影。
张辂不由得开口问道:“肖进呢?”
通一咬了一口包子,口齿极为不清晰地问道:“肖进是谁啊?”
张辂指了指柜台,说道:“就是柜台的账房先生。”
通一摇了摇头,道:“没看到,我下楼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
张辂又找过跑堂,重新问了一遍肖进的去向。
跑堂把张辂辣到一边,轻声说道:“禀告督主,今日天还没亮,肖总旗就出去了,说是收到了大名府那边的情报。”
张辂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肖进已经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肖进见了张辂,直接行了一礼,他刚想说话,便被张辂摇头制止。
“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上楼说!”
说完,张辂便领着肖进往楼上走去,在路过通一身旁时,他还忍不住多瞟了高文台两眼,同时他还朝着通一嘱咐道:“吃完东西就赶紧回房呆着,现在这世道哪都不安全。”
通一没有回话,只是琼鼻朝着张辂皱了皱。
到了楼上,两人直接进了张辂房间。
肖进自觉地把门掩上,张辂则是直接坐下,开口说道:“说说吧。”
肖进拱了拱手,轻声说道:“禀告督主,今早大名府那边传来了消息。”
张辂确实嘱咐过肖进,他要的不只是杭州那边有关于燕军的消息,更要附近城镇有关民生军事等等所有的消息,哪怕有些风吹草动或是异常之处也要汇报。
通常那些重要的情报就是从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中分析出来的。
张辂点了点头,道:“什么消息?”
只听肖进开口说道:“自与燕军开战以来,朝廷的军饷都会由水路运送,负责运送军粮的处理朝廷拍出的民夫和士兵之外,另外就是漕帮了。”
一提到漕帮,张辂不由得又想起了赵山南,和他手下的漕帮帮主李镇君。
军粮如果经由陆路运送,那么一路人吃马嚼,损耗也是相当惊人的。
而走水路不止更加便捷,一路消耗更要少上不少。
而漕帮跟朝廷之间多有生意往来,把这次运送军粮的事情交给漕帮也并无不妥。
大名府也是连接各地水路最为便捷的地方,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身为漕帮帮主的李镇君为何会出现在大名府。
张辂点了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肖进则是继续说道:“平日里军粮运送并不不妥,只是近日不知为何,运送军粮的船到了大名府之后便没在前行。”
张辂微微蹙眉,问道:“那杭州城那边可有缺粮的迹象?”
肖进答道:“之前运送的粮草颇为充足,杭州城那边的军粮想来短时间内是足以支持的。”
这就很奇怪了,以前的军粮运送都没问题,可这次为什么停滞不前了?
难不成是漕帮投靠了燕军?
张辂摇摇头,马上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李镇君投靠了燕军,那么运送军粮早就该出现问题了,断然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再说在张辂眼中,也觉得李镇君是个颇为识时务的人。
靖难之役虽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可燕军无论是人数还是地盘都完全没办法跟朝廷相比。
李镇君在这个时候投靠燕军的话那风险就太大了。
如果燕军靖难失败了,那李镇君不但会一无所谓,甚至还会赔上性命。
而李镇君如果一直给朝廷运粮,在没有疏漏的情况下,朝廷定会记他一大功。
两相比对之下,只要脑子不发疯,都知道该做什么。
当然了,凡事都没有绝对,万一李镇君本就是个疯子呢?
这点不好说,但张辂还是更倾向于李镇君没有投靠燕军。
不过这种事不能赌,总要以防万一才好。
他轻轻点了点头,朝着肖进开口说道:“明天你亲自去一趟大名府,那里的锦衣卫你也可以随意调动,你的任务就是盯紧那些运粮的船,也要盯紧漕帮的举动。”
张辂说完,把怀中那块锦衣卫督指挥使的牌子直接扔给了肖进。
只要有这块牌子,肖进便足以调集大名府的锦衣卫。
终于有任务了,终于不用在满月客栈中倒贴银子了。
肖进显得颇为激动,他也是赶忙拱手说道:“督主放心便是,卑职一定将大名府那里盯好,事急从权,卑职也不等什么明天早上了,现在便直接去了。”
张辂也是心中感叹,真是好同志啊,如此积极向上,要是朝廷都是像肖进这样的人,何愁燕军不平?何愁天下不平?
他轻轻点了点头,又给了肖进一个微笑,说道:“也好,只是这一路要辛苦你了。”
复出一些辛苦,换取将来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这在肖进看来再合适不过。
他再次朝着张辂行了一礼,道:“这事卑职的份内之事,又何谈辛苦?能为锦衣卫,为督主出一份力,实在是我肖进的荣幸。”
张辂笑着点了点头。
肖进便出发了。
不多时,通一便进了张辂的房间。
张辂无奈摇了摇头,说道:“通一啊,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通一显得颇为理直气壮,开口说道:“不敲门怎么了?你可是我师兄。”
张辂开口说道:“终究是男女有别,要是我不敲门就进你的房间,你能愿意?”
此话刚落,却见通一那边俏脸微红,隔了半晌,她才羞涩地点了点头,说道:“五师兄进我房间,自然是不用敲门的。”
张辂此刻没别的想法,就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自己真是欠啊,这天直接聊死了,无论自己怎么往下接,恐怕都不好了。
过了好久,通一见张辂也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对了五师兄,我看你那个柜台账房风风火火地走了,他这是去哪?”
张辂直接开口搪塞道:“东昌城这边已经快买不到东西了,我让他去别的地方买些物资和粮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