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道:“辨章便与无患留我身边参赞,此番能找到燕军,亦是辨章之功。”
戌时,天色极暗,今日又是月初塑日,全无月亮,天又有些阴沉,更衬得天如墨染,夜如混沌。
陈封率兵马早早熄了火把,摸索着到了预定之处,卫绾上前来相见。
陈封道:“公器,可认准燕人确在此处么?”
卫绾道:“禀都司,天光时我已绕着这地方走了一遭,虽不敢走近,却也远远见到似有一处村庄。四周都有甲兵为哨,燕人定在此处无疑。”
陈封道:“甚好,这是你大功一件。可曾惊动燕人岗哨?”
卫绾道:“都司放心,不曾惊动。”
“村中可有我郑国百姓?”
“这个末将却不知,并未见有人走动。纵有百姓,定也被燕人拘束了。”
陈封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此时已顾不得这许多了,除去这些燕人才是大事,否则,不知还要祸害多少百姓。传令众将士,不得妇人之仁,此战,务要全歼燕军。”
卫绾遵令去了。
不一时,有兵士来禀报各营动向,到亥时正,参营、娄营、胃营都已到了,至此,合围之势已成。陈封心中稍定,只等子时正牌。
子正,陈封一声令下,大军开动,徐徐向黑暗深处行去。
此时郑军距那村庄尚有大约五里远近,因恐燕军过早知觉,陈封命众将士不得举火,只在暗中缓缓而进。
到距村庄二里远近时,陈封传令举火,众将士点起手中火把,霎时天地间亮了起来。随即号角吹响,四面八方火把齐燃,骤然间火光点点,片刻连成一圈,无边无际。
初时火光甚稀,渐渐圈子越缩越小,便连东边兵少之处火光也已连成一片。
火光之下,陈封已渐渐能看见那村庄模样,便在距村庄只里许处停下。随后众将士齐发一声喊,脚步渐渐加快,片刻之后,便一齐向那村庄冲去。
但那村庄却仍无声无息,无一丝光亮。突然之间,村中一点火光窜起,随即大片火光熊熊而起,战马长声嘶鸣,经久不绝,燕人竟在村中放起火来。
天干物燥,北风劲急,火势瞬间蔓延开来,整个村庄陷于火海,照得天地间亮如白昼。继而便见一队火把蜿蜒而起,伴着马鸣风萧,疾速向西北方向冲去。
燕军果然向西北突围。
陈封大喝一声,众将士齐向村子围去。乐晟亦发一声喊,率四百骑兵率先冲入村中。但村中火势甚大,骑步兵皆需绕开大火,才能追击燕军,便慢了许多。眼见着燕军向西北冲去,一时难以追及。
西北方向上,觜营在前,参营在后,见燕军冲来,早已排开阵势,阵前也排布开无数铁蒺藜、绊马索。哪知燕军率先冲过来的竟是空马。
不知有多少战马,只因无人骑乘操控,四散奔走,阵前一片混乱。许多战马被绊马索绊倒,或被铁蒺藜刺中马蹄跌倒,却仍有许多战马冲入郑军阵中。
郑军阵中虽伸出挠钩将马勾倒在地,但阵势已见散乱。随即燕军大队骑兵冲入郑军兵阵,觜营阵势立时大乱,眼见已难以抵挡燕军冲锋。
参营就在觜营身后,见势不妙,立时全阵上前,死死抵住觜营阵尾,方保觜营未被燕军冲散,但郑军将士倒地者已不可胜数。
只片刻之间,觜、参两营将士皆陷入苦战。
突见左右两侧里许开外燃起无数火把,随后战马奔腾而来,正是早已埋伏在此的奎营。身后远处也有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却是乐晟率四百骑兵追近。
三面骑兵合围,正面六千步兵阻挡,只需拦住一时,后面郑军无数兵马便可赶上,燕军便再难逃脱。
但燕军却似早有防备,陷在阵中的燕军骑兵突地四散开,空出一个圈子来,垓心处数百燕兵挂矛收刀,取出骑兵弩。只因后方追兵尚远,射程难及,便向左右两侧射出箭去。
奎营将士未防备燕军在阵中竟仍能放出箭来,立时中箭者无数。虽有铠甲护体,死伤不多,但战马却难当箭矢,纷纷中箭,或倒地,或惊走乱奔,奎营阵型立见散乱。
前排战马倒地,又绊倒后排马匹,更阻住冲击脚步,阵型更散乱不堪,冲锋之势便再难成。
只缓得这一时,觜、参两营便已难以招架。只见燕军又快速结起阵,向外全力冲杀。
外侧燕兵以身当郑军长矛,那长矛虽难贯透铠甲,却仍能将燕兵撞下马去,但随后大队燕兵冲入郑军阵中,长矛再难施展。
短兵相接,郑军步兵如何能挡燕军铁骑,片刻间便被燕军将阵型撕扯破碎,郑兵四散躲避,再难聚拢。
燕军箭雨过后,两翼奎营将士重又结阵冲杀过来,却终究慢了些,眼前只漫无边际郑兵,已不见了燕军身影。
奎营将士恐误伤同袍,不敢全力冲锋,只得小心避开自家将士,待到能看到燕军之时,却见燕军已冲出郑军兵阵,向北方遁去。
只见燕军打着火把,呼啸而去,丁胄心知此番若被燕军逃了,罪过不小,只得集结兵马,喝令全军追击。
两队骑军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一里,燕军马虽快,火把却少,黑暗中看不清路,便也不能全速奔驰。丁胄在后紧追不舍,乐晟也已赶到,坠在奎营身后。
看看追近,丁胄心道此战纵不能取胜,也要吊住燕军,万不能再失了他踪迹,只须大军追来,燕军便再难遁形,遂连声喝令将士催马快追。
忽见前方一队燕军竟停下脚步,有三五十骑,横在大路中央。火光闪处,只见当先一人身披山纹银铠,头戴兽首吞金兜鍪,手持重槊,料想便是燕军主将霍东山。